1 ) 幸福的數學家
【轉】
面對面的辦公室【馮·諾伊曼與艾倫?圖靈】——紀念艾倫?圖靈百年誕辰 1912.6.23-2012.6.23
一、左邊的辦公室
馮·諾伊曼教授每年換一部新凱迪拉克。早上十點,他把愛車停在帕爾瑪物理實驗室門口,神采奕奕地走進隔壁數學系的辦公室。那時候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才剛成立,和數學系擠在一幢叫作Fine Hall的樓—— “還不錯的樓”。馮·諾伊曼教授總是穿一身筆挺的西裝,以免別人把他錯當成學生。他太年輕,三十出頭,卻已經到達了學術頂峰,和五十多歲的物理學家愛因斯坦、數學家維布倫(Oswald Veblen)、數學家亞歷山大(James Alexander)一起成了高等研究院最初任命的四位教授。
John von Neumann, 1903-1957
十八歲那年,他猶太裔的父母試圖把長子拉出對數學的執迷學些更實際的東西,于是他們達成了妥協,馮·諾伊曼同時在三所大學注冊:在蘇黎士聯邦理工學院(ETH)學習化學工程,每晚完成柏林大學數學專業的作業,在每個學期末回布達佩斯大學參加他從沒上過課的數學考試。二十二歲那年他不但從蘇黎士聯邦理工拿到化學工程學位,還通過了大衛·希爾伯特坐鎮的數學博士答辯。整場答辯希爾伯特只問了一個問題:“我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晚禮服,你的裁縫是誰?”于是,大家都知道了,希爾伯特欽點的年輕人,不但寫了完美的博士論文,還是個翩翩佳公子。
博士畢業后的三年,高產的三年!他在柏林大學和漢堡大學的三年一共發表了二十五篇論文!包括一本八十年后仍然重印的量子力學教科書,可是……對于這個高速前行的天才這些光榮也已經是陳年往事。二十七歲上,納粹剛剛抬頭而美國也恰好走出了大蕭條,維布倫代表普林斯頓去歐洲招兵買馬,工資開價是馮·諾伊曼在德國掙的八倍還多。踏進美利堅第一天,他打趣地對同行的匈牙利老鄉維格納(Eugene Wigner, 1963年諾貝爾物理學獎)說:“我們該讓自己更像美國人。”當即,維格納改名叫“尤金”(Eugene),馮·諾伊曼改名叫“約翰”(John),和稍微熟一點的人就勾肩搭背地說“你們叫我強尼(Johnny)吧。”
強尼,強尼。強尼?馮?諾伊曼就不著痕跡地混進了滿大街都是強尼的美利堅大熔爐,還有誰知道他剛出生時那個卑微的匈牙利名“亞諾斯”(Janos) ?還有誰知道他在德國那幾年日耳曼化的“約漢納”(Johann)? 不過他改了名字,卻死活不肯把姓氏里的“馮”去掉。二十幾年前他有錢的猶太老爸向行將就木的老皇帝弗朗茨·約瑟夫買了這個貴族稱號,于是帶著暴發戶氣息的諾依曼家族就轉眼變成了代代相傳的貴族馮?諾伊曼,多虧奧匈帝國國庫空虛等錢用,否則十足的猶太血統怎么能捐上這個高貴的名頭?一到周末馮?諾伊曼肯定請教授們上他寬敞奢侈的大宅喝酒跳舞,賓客盈門杯觥交錯, “馮?諾伊曼請客誰不去!”講出這話,就好象請客做東的是奧匈帝國的某個最尊貴的日耳曼裔公爵。
二、右邊的辦公室
馮·諾伊曼教授對面的辦公室坐著博士生艾倫·圖靈。開朗外向的馮?諾伊曼教授和孤僻緊張的圖靈沒什么閑話好聊,只知道這個總穿一身亂糟糟運動衫的年輕人前幾天差點把自己的那部二手福特車倒車進了卡耐基湖。馮?諾伊曼教授橫穿大西洋必買頭等艙,常年西裝革履,每年換一部嶄新的凱迪拉克,略略發福,討厭運動,有一次妻子想讓他學滑雪他惱羞成怒甚至以離婚威脅。與他恰恰相反,博士生圖靈則在幾個月前坐著末等甲板艙從英國漂到美國。他常年一件套頭衫,開一部狀況堪憂的二手福特,身材瘦削,熱愛運動,是跑贏過奧運會選手的馬拉松健將。一到周末,他和同學打壘球比賽,分成兩個隊,“大英帝國隊”對決“叛變殖民地隊”。
Alan Turing, 1912-1954
剛來普林斯頓那會兒他不是沒試過去交朋友,擁抱新生活,可是上個月當一名卡車司機理所當然地把自己油膩膩的手搭在他肩上直呼其名和他侃大山時,堂堂劍橋大學國王學院的畢業生著實為這種粗魯的風氣嚇了一跳。別誤會了,他不像馮·諾伊曼教授那樣公子派頭,他爸爸不過是大英帝國駐印度的一個小公務員,可是英倫島國的教養讓他覺得一個陌生人把臟手搭在你他肩上實在有點親昵過分。他也討厭陌生人叫他“艾倫”,還是“圖靈先生”更妥當些。除了難以適應美國的新環境,圖靈先生還有更糟的問題,在那個年代的體面社會里止于手勢和眼神的問題:喏,你知道的,他有點那個……就是那個……那個啊……你曉得我在講什么啊。
數學天才艾倫·圖靈先生是個無可救藥的同性戀。
這個無可救藥的問題是這樣開始的:當圖靈還在謝伯恩男校 (Sherborne School )讀高中,他認識了比自己高一級的克里斯托弗?馬爾孔 (Christopher Morcom)。瘦弱的、過于瘦弱的馬爾孔,每個學年都因病長期缺課,可他聰明的頭腦竟然使他在偶爾上學的幾天能補上所有功課,門門考試成績第一。是這樣毫不費力的聰慧吸引了圖靈,而當他更接近馬爾孔,驚喜地發現他和自己一樣,對科學有著自發而濃厚的興趣。在馬爾孔偶爾上學的日子里,他們坐在相鄰的座位聽課,又一起去圖書館寫作業,以便能不斷討論科學問題:馬爾孔說如何在家里搭化學實驗室研究碘,圖靈說如何手算圓周率到小數點后36位,馬爾孔說你知不知道薛定諤的量子力學有趣極了,圖靈說你知不知道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也有趣極了。他們談夢想,應該做數學家還是物理學家,如何為科學做出真正的貢獻……晚鐘響了,他們回各自的宿舍睡覺,又在凌晨爬起來站到陽臺上用天文望遠鏡看星星,并寫信把觀測結果告訴對方:“我從沒見過更好的木星。今夜我看到了五個環,甚至能看清中間那個環上的斑。”“我今夜看到了仙女座,但一會兒就消失了。”那個冬天,畢業班的馬爾孔已順利拿到了劍橋三一學院的獎學金。圖靈還有一年畢業,馬爾孔鼓勵他來年報考劍橋,“因為那里的科學最好,而且我能經常看見你。”這句嘉勉說出口不到一個月,一個晴朗的凌晨,圖靈起床看見月亮剛巧經過對樓馬爾孔的窗戶落下。“今晚的月亮格外美。”他寫在記事本上預備第二天告訴馬爾孔,他還不知道永遠不會有那一天了。那個凌晨,克里斯托弗?馬爾孔暴病夭折。
落葬日,時年十七歲的圖靈懷著巨大的悲痛寫信給馬爾孔的母親:
1930年2月15日
親愛的馬爾孔太太,
我因為克里斯而很難過。一年來我們一起學習,我從來沒交過像他那么聰明、迷人、又謙卑的朋友。我和他分享了研究的樂趣還有對天文的熱愛(這是他引發的),我想他也是這么覺得的。現在,盡管有一部分樂趣因為他的死而消逝了,即使這一切不再因為他而那么有趣,我也要投入盡可能多的精力到研究上,就象他仍然活著。他會希望我這么做的。我深知你此刻的悲痛。
你忠誠的,
艾倫?圖靈
又及:如果你能給我一張克里斯的小照片我將十分感激。我愿以此來緬懷他的榜樣和成就,督促我更仔細更優秀。我會思念他的面容,他走在我身邊時微笑的模樣。幸好我保存著他所有的信。
馬爾孔死后一年,圖靈的未來決定了,他要去劍橋國王學院學數學,就像給馬爾孔太太的信里所承諾的,“以此緬懷他的榜樣和成就。”這一年中,無數次對馬爾孔的哀思恐怕也讓他漸漸明白了比友誼更深的感情。是愛情嗎?圖靈無法回答,也不屑回答。落葬日那封痛切的信,還有這一年來(以及他的余生)為了紀念馬爾孔而突飛猛進的學業都說明了這份感情比愛情更高:他在竭盡所能挽留死者。又有誰會為那么美好的感情而驚慌呢?于是圖靈坦然接受了,并在余生從未試圖遮掩自己的性取向。
三、希爾伯特的落日
每個清晨和黃昏,圖靈習慣一個人沿著河邊長跑思考問題。去年夏天,當他還在劍橋國王學院讀本科,某次長跑到精疲力竭地躺倒在草地上,斜陽西照,運動讓他神思凝聚,他腦中經歷了一場風暴,忽然意識到了回答希爾伯特判定問題(Entscheidungsproblem)的辦法。他興奮地一躍而起跑回寢室寫下自己的思緒。他的身后,照耀世界數學界三十余年之久的希爾伯特的太陽,終于落山了。
大衛·希爾伯特,那個時代最受尊敬的數學家,憑一己之力使數學走上了更嚴謹系統的現代之路。1900年,38歲的希爾伯特如一位新任的武林盟主,振臂一呼,四方響應。他在國際數學大會上提出了著名的“二十三個問題”,立即成為了數學界集體奮斗的目標,其中的第八個問題黎曼猜想/哥德巴赫猜想更是成了數學的桂冠。二十八年后,暮年的希爾伯特又提出了三個數理邏輯上的大問題,簡單說來這三個問題分別是:1)數學是完備的嗎?2)數學是相容的嗎?3)數學是可判定的嗎?其中的第三問題,即被稱作希爾伯特的判定問題。如果說 1900年的二十三個難題洋溢著壯年人的躊躇滿志,那么1928年的三個問題已經是一個老人對秩序和條理的向往。希爾伯特十分希望,這三個問題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因為這將使數學建立在完美嚴謹的邏輯的基石上,作為亙古不變的真理存在。
可惜,這個井井有條的邏輯美夢只做了三年,年輕的奧地利人哥德爾就發表了震驚數學界的哥德爾不完備定理:數學不可能既是完備的又是相容的。這個定理以十分有趣的形式否定了希爾伯特1928年的第一和第二個問題。到1935年夏天,躺在草地上休息的圖靈經歷了一場頭腦風暴,他想到了否定希爾伯特第三個問題的辦法:用機器。他想象著一種虛構的“圖靈機”,可以從一條無限長的紙帶子上的讀取命令進行操作,從而模擬人類所可能進行的任何計算過程。圖靈證明,我們不能用一個算法來判定一臺給定的圖靈機是否會停機,所以停機問題是一個無法判定的數學問題,即希爾伯特的第三個命題答案為否。
巧合的是,第二年春天,正當圖靈把關于判定問題的論文初稿交給導師紐曼(Max Newman)過目時,大洋彼岸,普林斯頓大學的阿隆佐·邱奇(Alonzo Church)教授——邏輯界數一數二的學者——搶先一步發表了新論文,利用自創的λ演算(lambda calculus)否定了希爾伯特判定問題。看到邱奇如此巧合的論文,導師紐曼順水推舟寫信推薦圖靈去做博士生。1936年夏,邱奇的新博士生圖靈來到了普林斯頓。
圖靈在普林斯頓大學的檔案 Firestone Library, Princeton University, June 2012
11月,圖靈關于判定問題的論文,即多年后將聲名大噪的 On Computable Numbers, with an Application to the Entscheidungsproblem 終于發表,學界反應極其冷淡。12月圖靈在普林斯頓數學俱樂部做了關于這篇論文的演講,聽眾不足十人。這篇解決了希爾伯特第三個問題的論文為何遭到如此冷遇?有幾個原因:其一,哥德爾不完備定理如此有趣奧妙,已經吸引走了學界關于希爾伯特三問題的大部分興趣;其二,邱奇當年春天的論文已經率先解決了希爾伯特判定問題,雖然圖靈的解法天差地別,也比邱奇的解法簡潔得多;其三,用“機器”解決數理邏輯問題,實則是此篇論文最閃光的部分,可是過于新穎,不容易被主流學界接受;其四,恐怕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和著名教授邱奇比起來,圖靈才初出茅廬。他在家書中憤憤說:“只有名人才會吸引聽眾。(One should have a reputation if one hopes to be listened to.)”
不,不完全如此。至少還有一個人會認真閱讀無名小卒的論文。對門辦公室的馮?諾伊曼教授——圖靈默默仰慕又羞于開口的偶像——不但認真讀過這篇論文,還讀過所有期刊上的所有論文。他是一本雄心勃勃的百科全書,任何人的任何知識都逃不出他的法眼。圖靈的論文一發表,敏銳的馮?諾伊曼已經嗅到了圖靈機廣闊的遠景,他對朋友說,你該去找我對門的圖靈,他那篇論文正好可以做這樣那樣的事。他慷慨地給朋友建議,自己卻沒親自找圖靈聊聊。他的注意力在有趣的圖靈機上停留了一下,又跳到另一個截然不同卻同樣有趣的問題上:量子力學、流體力學、博弈論……世上千千萬的問題都吸引著馮?諾伊曼,他腦中有千千萬要實行的計劃——圖靈機不過是其中一個。
可是,博士生圖靈仍然因為這篇論文而給馮?諾伊曼教授留下了印象,兩年后圖靈從普林斯頓博士畢業,是馮?諾伊曼教授唯一提出了挽留:年薪一千五百美元聘圖靈做自己的助手。對于一個年輕的數學家,能師從傳奇般的馮?諾伊曼教授是夢寐以求的機遇, 一千五百美元的薪水也比圖靈在英國能找到的教職待遇好得多。圖靈拿著馮?諾伊曼的聘書在普林斯頓校園里晃蕩,理性使他不得不好好考慮這個千載難逢的肥缺,可是啊——英國人圖靈吸吸鼻子,鼻子里呼到的空氣有點太粗鄙,清清耳朵,耳朵里聽到的英語有點太懶散。他走過哥特式的普林斯頓校禮拜堂,那只是更加宏偉古老的劍橋國王學院禮拜堂蹩腳的復制品。禮拜堂的尖頂插入新澤西州的藍天白云,英國人圖靈卻沒法欣賞這兒的晴空萬里,他的目光越到了大西洋彼岸,那里,納粹的陰云密布歐洲。
1938年夏,博士畢業的圖靈憂心忡忡回到英國劍橋,在數學系做一學期才給十英鎊的臨時教員,教一門聽者寥寥的“數學基礎”。他將慢慢攀爬學術的梯子,成為教員、講師、副教授、教授,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九個月后,意外降臨:納粹的陰云終于驟降成狂風暴雨,德國入侵波蘭,第二次世界大戰開始。
四、Station X. Site Y.
二戰的爆發給白金漢郡的布萊切利鎮帶來了點可喜的新鮮,一萬多人連夜從大城市擠火車逃難到這個平庸乏味的小鎮,可是不久大部分又擠火車回去了:寧愿被炸彈炸死,也不要在這小地方無聊死。艾倫?圖靈卻逆著人潮,搬到了這無聊小鎮最無聊郊區的一家最最無聊的小旅館里,每天騎車三英里去鎮中心的布萊切利園(Bletchley Park)上一個誰都不知道在瞎搞什么的班,下班回來還自愿給冷冷清清的旅館酒吧打雜。旅館老板娘看著這個閑得發慌的小伙直搖頭:健健康康的大男人,怎么不去打仗呢?
可是,圖靈正在打仗。他的敵人:啞謎。看似死水一潭的布萊切利園,此時已有了軍事代號:Station X,保密等級:絕密。這里是英國政府密碼學校的駐地,海陸空和軍情六處的情報組織各占一隅。幾百名工作人員日夜兼程破解德國人的無線電報,為了最大程度保密,大部分職員根本不知道工作的真正目的,除了幾個核心解密成員:象棋冠軍、填字游戲高手、數學家。二十七歲的圖靈很快在這個核心團隊里有了綽號:教授(Prof.)。
此時的歐洲上空,無數來自德軍的電波正以莫爾斯碼的形式穿梭來回。這些莫爾斯碼發出前由一種稱作“啞謎機”(the Enigma Machine)的加密器加密,在接受方又由同樣的“啞謎機”解密。直到二戰結束,德軍從未懷疑過啞謎機的堅不可摧,所有軍種所有級別電報,一律用啞謎機加密,加密電報中放心大膽地溝通了所有軍事信息:潛艇位置、軍隊人數、攻擊路線、傷亡報告……
啞謎機
德軍的信心源于啞謎機復雜的加密方法。雖然每個軍種對商用的啞謎機都略有改進,不過所有啞謎機基本構造相同:鍵盤、接線板、多個轉子、指示燈。當密碼操作員在鍵盤上按下一個字母(比如字母A),電流會通過一個可自行改接的接線板,啟動一個或者多個轉子轉動,同時點亮某個字母指示燈(比如字母L),于是字母A被加密成字母L。啞謎機精巧的設計使得,在下一次按下字母A時,它將被加密成另一個不同的字母(比如字母P)。更巧妙的是,當且僅當發送端和接收端的啞謎機擁有同樣的初始設定(同樣的接線板、同樣的轉子排列、同樣的轉子初始位置),密碼L才可以使用接收端的啞謎機還原成A。而對于不知道初始設定的敵方,他們面對的可能情況多達10^114種!
雪上加霜的是,德軍每個軍種所用的啞謎機略有不同,相對于三個轉子的陸軍啞謎機,海軍五轉子的的啞謎機要復雜得多。在布萊切利園只有兩個人相信這層層加密狀如天書的密碼可以被破解:一個是布萊切利園的老大,因為“海軍電報必須被破解”,否則被德軍潛艇戰封鎖的英國將坐以待斃;另一個是“教授”圖靈,因為“如果海軍電報能破解,那實在太好玩了”。
“教授”發現,在加密文件中找規律的本質是重復搜索,而搜索是一種機器可以代替人腦的工作。當時,布萊切利園從曾經研究過啞謎機的波蘭數學家那里繼承了一種叫“炸彈”(Bombe)的原始解密儀器,每一個“炸彈”模仿一個啞謎機的轉子,許多“炸彈”相鏈接來模擬一種啞謎機的初始設定生成可能的電報。簡而言之,這是一種窮舉搜尋答案的算法,需要遍歷所有可能排列,費時費力。圖靈洞察到,只要運用幾個簡單的事實——比如,一個字母的密碼不可能是其本身、原始文本中一些字母(比如s)的出現頻率一定高于另一些字母(比如x),一些固定詞語(比如“元首”)將高頻出現——就能大大改進波蘭人的笨法子,來快速尋找最有可能的轉子設定。用現在的算法語言來說,他將窮舉法改良成了貪心算法。貪心算法改進后的“炸彈”對抗五轉子的海軍啞謎機大獲成功。每次一方發出電報后,接受方過幾分鐘將發一封短電報表示“收訖”。許多回,電波中還未監測到“收訖”電報,圖靈的“炸彈”機已經將密碼還原成了原文, 可見“炸彈”的解密速度甚至比預知原始設定的接受方都快!布萊切利園自豪地說,德國人真該問“教授”他們的電報到底講了什么。
可是,隨著戰爭深入,轉子更多的啞謎機不斷投入運用,最后竟出現了十二轉子的密碼機。面對十二轉子,即使圖靈的“炸彈”都需要十幾天時間。戰場瞬息萬變,布萊切利園亟需更快速的機器。很顯然,提高速度的關鍵在于把機械的“炸彈”機改成更快速的電路裝置。1943年,在圖靈的鼓勵下,布萊切利園工程師Tommy Flowers設計了一臺叫作Colossus的巨型機器,在戰時充裕的經費支持下很快獲準建造。
這就是世界上第一臺計算機,電子化、數字化、程序化。它由光學在長條紙帶上讀取電報原文,經過一千五百個真空管的電路計算,將解密結果輸出到電傳打字機上。1944年6月1日, 經過完善的Colossus二號機抵達布萊切利園。離諾曼底登陸只有五天。
諾曼底登陸,在歐洲開辟第二戰場的唯一方法,毋寧是一場豪賭。盟軍三百萬主力兵力要從海上和空中登陸易守難攻的諾曼底,很可能傷亡慘重。為了保護兵力,盟軍的情報網精心編造了一則假情報透露給敵方,希望德軍以為在諾曼底將有一次只是“小規模”的軍事轉移。而德軍能不能上當則唯有通過由Colossus解密的德軍電報檢驗。幸虧快速的電子計算機,解密很順利,德軍的電報顯示只有一小支部隊被派往諾曼底。更幸運的是,電報還詳細說明了軍事安排、物資轉移、軍種調遣,德軍手中的牌一覽無余。
6月6日凌晨三點,Colossus破解了一條德軍自諾曼底剛發出的絕望的電報。天啊,天上怎么來了那么多傘兵。
隨著這些傘兵安然降落,二戰的轉折點到來了。
大西洋的另一邊,1943年秋。
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數學教授烏拉姆(Stan Ulam)的辦公室里闖進了一個女學生。學期只過了一半,她卻要求提前完成期末考試,以便“為戰爭服務”。她坐在辦公室的地板上,答完了教授在信封背面臨時寫下的幾道題,然后消失到誰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這幾天,烏拉姆身邊有許多朋友消失了。在食堂認識的同事、物理教授、自己帶的研究生,他們打了個 “為戰爭服務”的假條,就神秘莫測地走了。烏拉姆心里癢癢,寫信給自己朋友中人脈最廣的馮?諾伊曼,詢問有否能為戰爭服務的工作,他回信了,說自己忙得很,不如在芝加哥火車站見面——他在那里正好有兩個小時的轉車時間。烏拉姆在站臺見到了風風火火的馮?諾伊曼,以及——他身后的兩位保鏢,這才意識到他朋友正在忙活的事對大戰意義重大。馮?諾伊曼神秘地表示:有一件很重要的項目也許能讓烏拉姆幫忙,不過他還不能說是什么事,在哪里,有誰。
幾周后,烏拉姆收到了一封政府委派信,要求他去新墨西哥州一個小鎮。他從來沒聽說過這荒僻之地,就去圖書館借新墨西哥州地圖冊。于是他驚喜地發現,在地圖冊的借書卡上,整齊地排列著之前消失的所有熟人的名字。他們都消失到了這個聞所未聞之地。
火車在一個荒涼的車站停下,黃沙遍野,峭壁陡崖,像時間盡頭一樣死寂。這里就是Site Y,剛剛起步的研究項目叫Project Y,保密等級:絕密。戰爭結束后,前者將稱為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Los Alamos National Laboratory),后者便是鼎鼎大名的曼哈頓計劃。在這片蕭索瑰麗的沙漠中,聚集了一群活力旺盛的年輕人,平均年齡25歲,第一年,80個新生命誕生。他們的領袖奧本海默38歲,他們的信使馮?諾伊曼39歲。他們的任務:制造摧毀一切活力和生命的超級武器,原子彈。
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邊界的標志
四年前,愛因斯坦和西拉德(Leo Szilard)上書美國總統羅斯福:物理學的推進已經使得通過核裂變獲得巨大能量指日可待,只要德國人愿意,他們有知識和能力發明這種武器,美國必須趕在納粹德國之前掌握核技術。隨著美國正式參戰,核技術的研究越來越緊迫。一個名字被提出來:羅伯特·奧本海默,聰明果敢,當機立斷。另一個名字被提出來:約翰?馮?諾伊曼,因為他已經坐鎮另外十幾個軍事項目上,正好能耳聽八路,眼觀四方。
馮?諾伊曼教授是軍方最喜愛的合作人。作為猶太人他對納粹嫉惡如仇,為了替關在集中營的朋友報仇他渴望和手段強硬的人合作,醉心各種新式武器。作為數學家,他認為只有當數學有應用價值時,數學才能最快速度發展。少時父親逼迫之下學習的化學工程意外派上了用場,他很容易明白物理學家和化學家的討論,再用數學的語言解釋給數學家聽。他最擅長把一項看似龐大無解的任務庖丁解牛,分拆成小零件委派他人,讓底下每個人覺得自己拿到的那部分恰好是最擅長的本職。他是天生的領袖和傳令官,坐鎮導彈研究實驗室、美國數學學會戰爭委員會、國家防御研究委員會……不像大多數被強制定居在洛斯阿拉莫斯的科研者,他進出自由。日理萬機的馮?諾伊曼教授喲,他在普林斯頓、波士頓、費城、華盛頓、芝加哥、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阿伯丁兵器試驗中心……全美的戰時科研進展他一清二楚,人家剛跟他講了兩句,他就能接上來,“某某在芝加哥也做這事。”“哈佛的某某已經搞出來了。”
曼哈頓計劃最大的困難不是制造出核裂變反應,而是控制原子彈的威力。爆炸的沖擊波將反復震蕩疊加,最終的力量難以預測。曼哈頓計劃的高度機密性和核試驗的昂貴成本使得大規模試驗不可能,而人力又難以計算如此多的非線性方程。如何提高計算能力成了當務之急。
事實上,計算能力這個瓶頸也困擾著其他軍方科研項目。于是,1943年,當聽說賓夕法尼亞大學的一群工程師為了計算導彈軌道(另一種典型的非線性方程)而開始建造一臺名為ENIAC的巨型機器時,馮?諾伊曼立即敏銳地想到:也可以用這機器去計算原子彈沖擊波的能量。在他的牽頭下,ENIAC建完后第一項測試任務居然不是導彈軌道而成了核彈方程,整個測試將原本幾個月的 人力計算縮短到了幾天。完成測試他臉色蒼白地回到普林斯頓家里倒頭睡了十小時,醒來后不吃不喝,久久向妻子吐出一句話:“我們造了一頭怪獸。”
怪獸,他指的不是核彈,而是計算機。
看到了ENIAC的廣闊前景后,馮?諾伊曼毛遂自薦要做ENIAC的數學顧問,讓發明者Presper Eckert和John Mauchly受寵若驚。他們親自領馮?諾伊曼參觀機器,一間兩百平米的大房間里,兩個工程師指給他看:這里是一萬八千根真空管、這里是電源、這里是讀卡器、這里是維修站……可是,人家的設計馮?諾伊曼卻看得比設計者還清楚,他一回去就寫了個105頁的報告:“一臺計算機的基礎組成是:存儲器、控制器、運算器、輸入輸出設備。”至今,世界上的大部分電腦仍在沿用這著名的“馮?諾伊曼結構”。
1945年5月,德國投降,證據顯示德國當時的科研進展還未能制造出原子彈。7月,洛斯阿拉莫斯第一顆原子彈試射成功。8月,在新上任的杜魯門總統的授意下,兩顆本為抵御德國人的原子彈投向日本廣島和長崎。9月,日本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
1945年7月16日凌晨,第一顆原子彈Trinity在新墨西哥州試射成功。奧本海默看完試射后引用了印度史詩《薄伽梵歌》中的詩句:“我已成為死神,三界的毀滅者 。”
五、MANIAC
在二戰的巨大壓力下,英美兩國獨立制造出了最原始的計算機,Colossus和ENIAC。它們驚人的相似:都利用打孔卡輸入,都運用真空管計算,都體積龐大,都對二戰勝利功勛卓著。二戰史學家普遍認為,布萊切利園的工作使歐洲戰場縮短了一年半到兩年的時間,并直接切斷了“沙漠之狐”隆美爾在北非的補給線;而曼哈頓計劃則終結了太平洋戰場。現在,在這個戲劇性的擂臺上,兩個核心人物圖靈和馮?諾伊曼都決心改進這兩臺原始機器相似的缺陷:只為專門目的設計,不能儲存程序。改進的方向很明顯,一如圖靈1936年論文所預言的那樣,造一臺能完成任何目的的圖靈通用機。
二戰結束了,而冷戰的陰影旋即逼近。核威懾成了一扇關不上的門,在間隔重重的美蘇關系中,美國很快發現為求自保只能繼續擴大核優勢。氫彈的研究成為了攻堅關鍵,而如何提高計算能力又成了重中之重。要造一臺好機器!馮?諾伊曼教授對此深信不疑。
在哪里造?就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高等研究院院長面有難色:“我們這兒一直搞純科學,造這么臺大機器有點不像話吧?”“錢哪來?一年十萬美金的預算,你得讓數學系經費翻三番!”“造了放哪?三間兩百平米的大房子,二十四小時引擎折騰,我們這兒可沒這樣的兵工廠。”鬼精明的馮?諾伊曼笑著對院長說既然這樣那就算了,謝謝院長費心,一回頭卻給哈佛大學、芝加哥大學、IBM輪番寫信:“我有興趣到你那兒工作。”三所機構喜笑顏開,發出了熱烈的聘書。好個馮?諾伊曼,姜太公釣魚,把哈佛的聘書給芝加哥看,把芝加哥的給IBM看,每個機構襯著別人的價碼輪番加價,要是能把鼎鼎大名的馮?諾伊曼請到,送個金屋銀屋都值!他勝券在握,把哈佛的天價聘書呈給普林斯頓的同事看,傷感地說自己要辭職,教授們聯名寫信給院長:“失掉馮?諾伊曼將是普林斯頓的悲劇!”那院長也只能咬咬牙:去造你那臺要命的機器吧。
1947年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開始建造的MANIAC計算機在任何意義上都超過了前任ENIAC。ENIAC用了兩萬個真空管,MANIAC只用了兩千個。ENIAC重達三十噸,MANIAC只有一噸。最關鍵的是,ENIAC不能貯存程序,每個 不同的任務都需要重新排布電線,而MANIAC可以讀取由打孔卡上二進制編碼的程序,貯存在存儲器中。它是世界上第一臺真正的全能自動電子計算機,是后世所有計算機的母型。它完成的諸多軍方任務中,最惹眼的是一次耗時60晝夜的計算,其結果證明了氫彈制造的可行性。
1952年科學家們在MANIAC前合影。左五為奧本海默,右一為馮?諾伊曼。
1957屆校友Joshua Dranoff,日后成為西北大學化工系教授,在五十年代利用MANIAC完成了他化工博士論文,其中設計了一個用計算機模擬實驗結果的步驟。他告訴我,每一天機器運行之前有漫長的檢修,技術工拿著一箱電線和真空管爬進MANIAC內部逐一更換壞損零件。各個專業的學生等在實驗室外嘰嘰喳喳地排隊簽到,他們都想嘗嘗MANIAC的鮮,在論文里時髦地用計算機做個小項目。1958屆校友Jerry Porter,日后成為賓夕法尼亞大學數學系教授,是第一個運用MANIAC完成本科畢業論文的學生。他大三大四時還帶領一幫同學負責MANIAC的夜班值勤,他們得盯著示波器屏幕,時刻監測MANIAC寶貴的1024比特隨機存儲器不被燒壞。這個夜班工作激發了他對計算機的興趣,日后的學術生涯他專注于計算數學領域。
于是乎,在未受戰爭破壞的美國,由ENIAC掀起的計算機和電子工程科學搞得風生水起,并很快由IBM公司實現了商業運作。到1960年MANIAC光榮退休被捐贈給史密森尼國家博物館(Smithsonian)時,全美已經擁有了6000臺計算機。
在廢墟上的英國,博士生圖靈的運氣遠沒那么好。二戰后,為保護英國情報網,布萊切利園大部分文件資料被焚燒銷毀,其余被歸為機密檔案。勝利的光榮屬于海陸空三軍,而布萊切利園的工作人員必須對戰時工作保持沉默。頭號功臣圖靈被授予大英帝國官佐勛章(OBE),可即便他的母親也只是知道,“他做了點了不起的事情。”
圖靈被分配到國家物理實驗室工作,迫不及待地想要改進Colossus。 他向實驗室提交了一份項目申請,詳盡地闡明自己將如何建造一臺能貯存程序的計算機,事無巨細地列出所有圖紙和經費計劃。可是,戰時布萊切利園的高效和無節制的戰爭經費已經讓位于戰后拖拉的官僚作風和經濟危機。過目這份申請的負責人沒有一個看出這龐然大物的用處,大部分人甚至不相信計算機可以造出來——可笑可嘆,與ENIAC的風光截然不同,為情報服務的Colossus對外界是“不存在”的。圖靈甚至不能告訴別人,這臺他們認為不可能造的機器已經造出來了。
1948年,受夠了國家實驗室的官僚作風,圖靈跳槽到曼徹斯特大學計算實驗室 (Computing Labatory),這里受到美國ENIAC的激勵正在建造英國第一臺貯存程序式電腦Manchester Mark I。圖靈本該大有作為,可是制造這么大一個機器需要和很多人協調,他孤僻的性格很快讓同事與之疏遠,大部分建議被當作書呆子的意氣而姑妄聽之。不久,他聊以自慰地發現,造計算機的難點主要是硬件而非數學模型,那還是把瑣碎的工程問題留給工程師吧。他呢,他只要能夠“想”就行了。想——他開始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計算機想一種下象棋的程序。四年后,他會扮演這臺虛構的計算機,嚴格執行自己的程序,和朋友下了一場真正的象棋比賽,每一步耗時半小時。他和朋友下輸了,卻贏了朋友的妻子一局。對于數學家圖靈,即使永遠沒有計算機的實體,這件事也已經做完了。“想出來”就是“做出來”。
六、咬了一口的蘋果
在曼徹斯特大學,圖靈的主要工作仍然是在計算學理論上。1950年,他提出了至今仍廣泛使用的“圖靈試驗”(Turing Test),即讓測試者向兩個對象——一個為機器一個為自然人——提出一系列問題,如果根據雙方的回答,測試者不能辨別孰為機器,則這個機器應被視為有智能的。別有意味的是,圖靈在提出這個試驗時用了一個精巧的隱喻:假設兩個回答者是一男一女,提問方在問出一系列問題后不能判斷哪個是女人,則可以認為那個男人也是一個成功的“女人”。
他是在這里影射自己性取向上的差異嗎?我們不得而知。可完成論文后沒多久,他就在一次散步時結識了十九歲的阿諾德?莫里(Arnold Murray):水泥匠的兒子、慣偷、小混混。這讓人不禁想起當年中產富裕的魏爾倫一見鐘情地愛上了十六歲的蘭波:一個鄉下來的野孩子,境遇的極端不同招至強烈的愛欲。如同魏爾倫和蘭波一樣,圖靈的故事也有一個甜蜜的開頭和一個毀滅性的結尾:有一天圖靈發現自己家中失竊了,他報了案,竊賊是莫里的朋友。于是經過簡單的詢問,圖靈向警方承認了和莫里之間的關系。
在當時的英國,同性戀被列為“不體面罪”(gross indecency)。他的入室盜竊案非但因此不得到法律保護,他反而被送上法庭受審。法官給出了兩種懲罰任他選擇:坐牢或者化學閹割。當時一些科學研究認為,同性戀源自過剩的雄性欲望,可以通過注射雌激素來抑制。兩害相權,圖靈選擇了后者,因為這樣至少能呆在家里繼續做數學。他被持續注射雌激素長達一年,導致胸部發育,變聲,陽痿。
1954年6月7日,他在家中咬了一口沾有氰化物的毒蘋果自殺。
讓圖靈生命最后兩年處境悲慘并最后導致他服毒自殺的“不體面罪”,他當時是極其天真地就在警方面前承認了。他不但口頭承認了,還興沖沖手寫了五頁花體字的供述。讀過這五頁紙的警察認為 “像散文一樣流暢”(a flowing style, almost like prose)、“雖然有些措詞太難讀不懂”(beyond them in some of its phraseology)、“他真以為他在做正確的事”(he really believed he was doing the right thing) 。圖靈事后告訴朋友,他之所以這么坦白是因為他以為同性戀很快就要合法了,一切都可以攤在臺面上談。
圖靈慘死后六十年過去了,這一切還遠不能攤在臺面上談,同性戀行為在大部分國家仍受到廣泛爭議,雖然尊重和合法的呼聲在青年一代中越來越高。2009年,英國首相布朗在一份幾千人簽名請愿書下向這位計算機之父和二戰英雄做了官方道歉:“我們很抱歉。你本該被更好對待。(We are sorry. You deserved so much better.)”
為紀念圖靈百年誕辰,2012年英國發行了一張圖靈郵票。
1957年,五十三歲的馮?諾伊曼因骨癌病逝,癌變原因很有可能源自曼哈頓計劃的核輻射。軍方代表守在他的病床前,以防他在藥物作用下泄漏軍事機密。生命最后的日子,這個數學天才連簡單的加減法都不能做了,卻還逐字背誦幼年讀過的《浮士德》 給探望的親友解悶。浮士德,與魔鬼訂約而遍歷人間百態的大學者,這不正是馮?諾伊曼的一生?
馮?諾伊曼去世后,一切都不同了。曾經那么容易實現的事情,現在卻困難重重。繼任者們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搞來那么多錢?怎么招到那么聰明的人?“而且,說到底,我們為什么非得造一臺機器呢?”馮?諾伊曼手下忠心耿耿的工程師們還夢想著造一臺更好的MANIAC,用晶體管造,穩定性比真空管好得多……可是,這一臺機器永遠沒造。源泉死了,源源不斷的活力和創造便停歇了。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退出了計算機科學最令人激動的發跡史。接下來,將是IBM和MIT的天下。
七、“告訴他們,我度過了極好的一生。”
回到1939年,大戰之前的最后一個學期。
1939年2月13日,劍橋哲學系教授維特根斯坦走進“數學基礎”課教室,失望地發現他的學生圖靈今天缺席了,于是對班上宣布,因為圖靈缺席,“今天的課只是參考性的”——要知道這門課的要旨就是聽維特根斯坦和圖靈吵架!這位27歲的年輕人剛從普林斯頓大學博士畢業,正在劍橋數學系以臨時教員的身份教授一門同樣叫作“數學基礎”同樣聽者寥寥的課,不過維特根斯坦的課是關于“數學本質是什么”這個哲學問題,而圖靈的課是關于“奠定數學基礎的公理是哪些”這個數學問題。在維特根斯坦的課上,他喜歡把所有對數學基礎的攻擊傾數射向圖靈,而圖靈也很喜歡針鋒相對地反擊。兩人激烈地爭吵,而后發現自己對彼此領域的理解前進了一點。在這個常年一身運動衫、又緊張又內向的年輕人身上,維特根斯坦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除了思考最基本的問題,這世上沒有其他事要做。三十年前,出生于歐洲最富有家族的維特根斯坦也是同樣不修邊幅地站在邏輯學家羅素面前,他急于從羅素口中知道自己有沒有嚴肅思考最基本問題的才能:如果沒有,他就預備去自殺。
而今天,這個與自己驚人相似的年輕人圖靈沒有來上課 。圖靈正騎著掉鏈子的自行車去“鐘屋”(Clock House)——他心愛的克里斯托弗?馬爾孔生前最常去的教區教堂。今天是馬爾孔去世九年的祭日,馬爾孔的父母決定以兒子的名義為教堂捐贈一個小禮拜堂。圖靈坐在禮拜堂里參加捐贈儀式,對面的彩色玻璃窗上繪有圣徒克里斯托弗的事跡。亡友死后,徹底的無神論者圖靈已經幾十次來到這座教堂緬懷十七歲的夜晚,他和他從圖書館回宿舍一路上所談論的雄心壯志:如何為科學做出真正的貢獻。現在,完成了劍橋和普林斯頓的學業,這個雄心已經變得更加具體。他的腦中已經看到了一部精巧的機器,一部能完成所有“可能完成的”任務的機器。這不再僅僅是一臺機器,也是對馬爾孔的交代。
多年之后,馮?諾伊曼教授會向美國政府保證,世上只需要十五臺這樣的機器,全部由像自己一樣聰明的科學家操作,用以計算最重要的問題:彈道曲線、核反應方程、天文觀測。而圖靈的愿景在更深的地方:鉆研過希爾伯特1928年三個問題的博士生圖靈傷感地意識到,數學是不完美的,邏輯是不完美的,哲學是不完美的。即使在最抽象最籠統的意義上,我們仍然永遠活在一個不完美的世界里,在這搖晃的地基上我們永遠造不出任何完美的事物。我們必須不斷修葺改造,在每一次穩固地基的同時試圖變得更好。
如果一臺完美的機器是不可能的,那么能否造出一臺不完美但是像孩童一樣不斷成長的機器呢?于是,圖靈夢想著他的圖靈機,那是一種可以不斷讀取自身修改自身的機器,在許多次失敗的嘗試后能學習到成功的訣竅。圖靈夢想著許多圖靈機連接在一起,一臺提出問題,許多臺都可以回答。可以是任何問題:從彈道曲線到老奶奶的購物清單到家庭旅行的地圖路線。可以由任何人操作:從最聰明的科學家到小學肄業生,因為每臺圖靈機提供答案將經過更多的圖靈機甄選。
我們知道,馮?諾伊曼關于世界只需要十五臺計算機的斷言錯了。世界沿著圖靈的夢想延展下去,一個扁平的千姿百態的世界。我們知道,圖靈的夢想已經那么熟稔地被今天的人類掛在嘴邊:互聯網、人工智能。
回到1937年,文章一開頭描繪的那個早晨。
34歲的猶太裔教授馮?諾伊曼是家財萬貫的公子哥,不過他一定是公子哥中最勤奮的一個。他每天五點起床,昨夜他派對宴請的朋友還一個個倒在沙發上打呼嚕,他已經在書房里沙沙寫了幾頁論文。九點開早飯,他停止工作走出書房,和留宿的朋友談笑風生邀請他們下次再來。十點,他的凱迪拉克已經穩穩當當地停在帕爾瑪物理實驗室前面,他一身標志性的西裝地走向相鄰的數學樓,繼續寫論文。
此時25歲的同性戀博士生圖靈也已經穿著標志性的破運動衣沿著學校樹林跑完了半程馬拉松。他在樹林里看到了幾只英國見不著的顏色鮮艷的青蛙,幾朵龐大的蘑菇,暗自好笑了一會兒。他到帕爾瑪物理實驗室搗鼓了一下自己的業余愛好——制造一臺能做乘法的機器——然后穿過天橋走進數學樓,向辦公室對門的馮?諾伊曼尷尬地打個照面,繼續研究λ演算和圖靈機。
那時候,普林斯頓大學的數學樓和物理樓有一座天橋相連。愛因斯坦教授精神很好,每天穿梭天橋許多次在數學和物理之間來回奔跑。那是一個離我們遙遠的偉大的科學年代,基礎學科之間有許多天橋和地道相通,科學家從一個學科開始挖鑿,最后挖到另一個學科的金礦。希爾伯特在世紀之初的著名演講為幾十年內的數學突飛猛進提供了指路牌,愛因斯坦1915年的廣義相對論帶來了一個嶄新的宇宙觀,一個個新化學元素接踵而至猶如上天的驚喜。集合論不過半個世紀,拓撲學才三十幾年,量子力學二十年……在這個幸福的基礎科學的時代,猶太人馮?諾伊曼和同性戀圖靈坐在面對面的辦公室里,這兩種備受歧視的身份將困擾他們一生,可是此時,他們心無旁騖只有一個愿望:做一個數學家、數學家、數學家。
幸福的數學家。
2 ) 《模仿游戲》:人與機器的區別
在《模仿游戲》的最后二十分鐘,在審訊室里,面對著探長的圖靈說出了本劇的題眼:人和機器的區別是什么?二者最本質的區別是,人是有不同想法的,機器則不是。你愛草莓,我討厭滑冰,你喜歡看書,我對花粉過敏……圖靈這番話,點出了他這一生最重大的兩個主題:事業與性向。
圖靈的一生以創造了圖靈機,也就是后世無數碼農為之貢獻了一生的計算機聞名。當他在劇中說出“Digital Computer”時,多少人的心里響起轟轟烈烈的背景音樂:啊,一個時代開始了。然而《模仿游戲》里,主要情節是他在二戰中破譯德軍密碼“謎”的過程,他和他的同事們為二戰做出的無名英雄式的貢獻。“謎”是德軍在二戰中發明的、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加密器,由于其復雜的構造,創造出了幾乎不可能窮盡的可能性。如果圖靈和他的同事們用手工算法,每十分鐘解決一種可能性的話,他們需要2000萬年才能算出所有的可能。人工的路被堵死了;這使圖靈想到,他要創造一臺比人算得更快的東西,電子的大腦,也就是計算機的雛形。當年的“計算機”是多么龐大而復雜啊:無數的銅線和字母輪在屏幕上轟隆隆地旋轉著,速度卻比今天的電腦不知道慢了多少倍。然而,就是這樣一臺機器,卻是后世所有計算機的祖先,它足夠破譯德軍的密碼,這是人不能辦到、而機器卻可以的東西。
然而,什么是機器不能辦到的東西?選擇。機器不會選擇,它只能告訴人類它們計算出來的東西;作出選擇的,永遠是人類自己。破解“謎”之后,一旦破解被使用,德軍就會知道他們的密碼已被破解,而一旦德軍棄用密碼,他們將前功盡棄。圖靈和他的同事們面臨這個世界上最艱巨的選擇:如何使用他們的破譯,來盡可能地保護英國的人民、提早結束戰爭,同時又不被德軍知道?這是全世界最難的難題:一個人的生命重要,還是五個人的生命重要?還是一千萬人的生命重要?誰應該被犧牲,而誰又應該被保護?這個選擇的難處在于,無論什么樣的選擇,都會有人唾罵。電影中借圖靈之口不無嘲諷地說道,“全世界以為這是不同文明形式之間壯麗的對決,可是在我們看來,只是統計學算出的概率上的數字。”戰爭不過如此,甚至人的生命也不過如此。圖靈研究出了世界上最先進的機器,可是這臺機器服務的是誰?
也許正因為此,英國政府戰后將他們所有的資料、成果付之一炬。他們回到各自的大學,江湖再見,所有的檔案變成了空白,他們將此事保密了五十多年。戰后,圖靈因為同性戀被判決“猥褻罪”,他在服刑兩年和服用荷爾蒙之間選擇了后者,這使他的精神受到了摧毀。不到42歲,他選擇了自殺,全球最偉大的生命之一就此謝幕。他有辦法創造出全世界最聰明的機器,卻只能對他自己的人生作出最悲劇的選擇;他把自己的圖靈機命名為“Christopher”,那是他初戀的名字。歷史上確有此人,并確實引領他進入了密碼的世界,但在年輕的時候就因為飲用受污染的牛奶,得了牛結核病而死去。在電影中,他的死亡是戲劇性的:充滿霸凌行為的校園,兩個少年相依為命。當一個鼓足勇氣拿著用密碼寫成的“我愛你”去找另一個少年時,聽到的卻是噩耗。他的死改變了圖靈的世界觀,從此他變成了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無神論者。
同性戀與發明圖靈機一樣,都是超越了當時的社會而不見容于主流群體的行為。電影中多次提到:只有最難以揣測的人,才能做出最驚世駭俗的事情。圖靈如此,歷史上能引導人類進步的偉大人物,哪個不是如此。即使這樣的秘密被保守了幾十年,人們還是終于能有一天正確地評價他的貢獻。
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把這個神經質、痛苦而又想與人為善的天才刻畫得淋漓盡致,例如電影中他說的那個笑話本身并不可笑,可是他的表情神態卻讓人忍俊不禁,讓人清楚地看到圖靈不擅長的一面。自夏洛克?福爾摩斯以來,他一直在正確的演藝道路上前進。馬修?古爾德保持了帥哥的一貫本色,劇中還有各種熟悉的英倫面孔,比如《唐頓莊園》里的小司機,《鍋匠、裁縫、士兵、間諜》中的基友,各自都貢獻了為數不多卻精彩的表演。
3 ) 二戰的幕后英雄——阿蘭圖靈
一直對圖靈在二戰中牽頭用計算機原理破解德軍密碼這段歷史很感興趣,《模仿游戲》這部電影剛好再現了當年的往事,并還原地十分精彩。向圖靈先生致敬,尤其是在曼徹斯特生活學習過三年,耳濡目染很多他的故事,看了電影感受更深。
查了一些二戰時密碼戰的背景資料,貼在這里:
圖靈的密碼故事要從一個“謎”開始,ENIGMA (謎) 源自于希臘文,既是戰爭時期所用的密碼(在所有用于軍事和外交的密碼里,最著名的恐怕應屬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德國使用的ENIGMA),而破解這個密碼的正是阿蘭? 麥席森? 圖靈。
二戰期間, 德國發明了一種看似不可破譯的密碼“ENIGMA”,這是一種用于ENIGMA 加密和解密的機器,這種密碼被德軍廣泛使用,包括定位出沒于大西洋運輸線上的潛艇,這些潛艇以令人心驚膽戰的速度擊沉英軍的船只,被丘吉爾稱為“大西洋海戰”。丘吉爾擔心英軍會因補給短缺而戰敗,而解決的唯一辦法便是阻止德軍的潛艇戰術,破解ENIGMA 就是阻止德軍的方式之一。如果英軍能破譯這些情報,他們就可以確定位置并擊毀潛艇。但在整整 13 年里,英國人和法國人都認為ENIGMA 是不可破譯的。
針對這一情況,政府成立了一個新的機構——英國政府密碼學校(Government Code and Cipher School, GCCS),總部坐落在白金漢郡的布萊切利莊園。這個難題也交到了圖靈手中,從1938 年9 月開始,圖靈一直專門負責ENIGMA的密碼分析。他率領著大約200多名精干人員進行密碼分析,其中甚至還包括世界象棋冠軍亞歷山大。分析和計算的工作非常復雜,26 個字母在“ENIGMA”機中能替代8萬億個謎文字母。如果改動接線,變化會超過2.5 千萬億億。圖靈憑借著他的天才設想設計出一種破譯機。這臺機器主要由繼電器構成,還用了80個電子管,由光電閱讀器直接讀入密碼,每秒可讀字符2000 個,被稱為“圖靈炸彈(Bombes)”。
圖靈對 ENIGMA 的破譯方法完全是純數學和理論性的,據他的同事們回憶,他在破譯密碼的工作中,曾創造好幾種新的統計理論,但都未形成論文發表,后來又重新為他人所創建,由A.瓦爾德(Wald)重新發現并提出的“序貫分析”就是其中之一。序貫分析是數理統計學的重要分支之一,其特點是,在研究決策問題時,不是預先固定樣本量,而是逐次取樣,直到樣本提供足夠的信息,能恰當做出決策為止。其中“序貫概率比檢驗(Sequential Probability Ratio Test, SPRT)”在密碼分析中的應用,可以明顯約減相關攻擊所需的密鑰量。
由于這個組的努力,特別是圖靈的出色工作,他們掌握了破譯該密碼的一整套方法,從而了解了德軍的動向,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為英美聯軍擊敗德國做出了突出貢獻。1941 年5 月21 日,破譯小組第一次立了大功,因為截獲了希特勒給海軍上將雷德爾的一封密電,將當時號稱世界上最厲害的德國戰列艦“俾斯麥”號擊沉。1943 年4 月,日本聯合艦隊總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在4 月18 日將飛抵卡西里灣,這份情報被破譯小組破譯,于是,這位戰功卓著的日本司令的飛機,在距離卡西里只有幾英里處被攔截并擊落。
圖靈的許多思想和預見都在他死后不斷得到驗證,也始終引導、推動著計算機科學的發展。國際計算機協會于1966 年設立“圖靈獎”,以專門獎勵對計算機科學研究與推動計算機技術發展有卓越貢獻的杰出科學家。
引用自
《圖靈——密碼破譯者》
http://www.cms.org.cn/cms/zl/tuling/turing2012-4.pdf 4 ) 諜戰的影子,從《鍋匠》到《模仿游戲》。
*偽背景介紹,全部是拉郎和腦洞。
*腐國演員的圈子就這么大,合作多了每一部都是AU。
*《鍋匠裁縫士兵間諜》將使用“《鍋匠》”指代。
*獻給圓場的good old times.
Benedict Cumberbatch和Mark Strong分別在2011年鍋匠電影中飾演了Peter Guillam以及Jim Prideaux,剝頭皮小組的前任與現任小組長,在《模仿游戲》中他們則是Alan Turing以及Stewart Menzies。
前者的身份無需吝述,重點介紹一下Stewart Menzies:片中他是MI6的負責人,指揮一切戰時海外與國內的情報工作。歷史上此人從1939至1952年在任,經歷了整個二戰與冷戰的前期。在一些文件中顯示英國情報工作的頭子通常代號為Control,或者C。間諜小說里經常可以看到以他為原型的人物,在《鍋匠》原著作者John le Carre的作品中這個代號被保留下來,而在007系列里他被稱為M。
據說Stewart Menzies的第一任妻子Lady Avice Ela Muriel Sackville是John le Carre筆下人物George Smiley的妻子Lady Anne的原型,她在1931年因為另一個男人離開了他。
下面將由Colin Firth作為切入點,講一些雙面間諜的往事。各位讀者可能會覺得奇怪,他根本沒出演《模仿游戲》啊!雖然他沒有演這部電影,但他的影子無處不在。
準備好了的話我們繼續。
回到TTSS中,2011年的《鍋匠》電影里Peter Guillam是同性戀者,而由Colin Firth飾演的Bill Haydon提到的“某個男孩”也給他加上了這個身份。Bill Haydon是圓場中的“地鼠”,在Alan Turing率領的解密小隊里也有這樣一位向斯大林同志提供情報的人物——John Cairncross。
關于Bill Haydon原型著名雙面間諜Kim Philby的故事這里先暫且不提,需要注意的是他所屬的“劍橋五杰”這個團體。“劍橋五杰”由四位曾在劍橋大學受教育的英國間諜組成,成員有:Kim Philby,Guy Burgess, Donald Duart Maclean,Anthony Blunt,他們大多來自中上流社會,在二戰爆發到冷戰期間一直向蘇聯提供情報,包括英軍的部署,武器的研發等等。
雖然說是五杰,上方列出的名字卻只有四個人的。那是因為第五名成員的身份一直眾說紛紜,還有人聲稱并沒有第五人存在。如果有第五名成員,可能性最大的就是John Cairncross,這個說法曾被“劍橋五杰”蘇聯上司及接應員證實。在影片中,將英國人破解Enigma密碼這一情報提供給蘇聯人的就是他。
回想當年的TTSS電影上映之后,本人的一位親友,遠在美帝的L小姐發來這樣一條短信:我要被結局那里Colin叔和發際線叔之間的相愛相殺虐哭了!
“發際線叔”就是Mark Strong飾演的Jim Prideaux,作為一直知道Bill Haydon身份的人,他經歷了太多。除了各種對視,unpaid bill梗,與結局的安排(結局什么的看過的人都知道,沒看過的現在發現被劇透也已經晚了),在電影中有一臺詞委婉地道出了他們之間的關系:Jim Prideaux and Bill Haydon together of course. The inseparables.
其實整個《鍋匠》的故事都是這一對基佬作(一聲)的啊。
說到基佬,就需要《模仿游戲》中另一位專業戶Matthew Goode出場。雖然這片里他飾演的國際象棋大師是個花花公子,好像一點也不GAY的樣子。而他在《單身男子》中飾演一位大學教授死去的年輕戀人,共演的正是Colin Firth。
看完《模仿游戲》的那天本人和小伙伴開玩笑道:這部片的卡司真是Colin Firth的男人們的聯歡啊!腦洞再大一點的話,本作負責原聲的Alexandre Desplat正是Colin Firth奧斯卡稱帝之作《國王的演講》的作曲。《模仿游戲》開頭那段二戰剛開始的時候,從兄長手中接過江山社稷的喬治六世殿下正準備發表鼓舞民心的演講。
所以Colin Firth一直都在。
最后矯情一下,當年《鍋匠》在我宿舍取景的時候身邊同學大多不認識BC,畢竟那時三集片的名氣遠不如現在,哪里到現在這么紅又是奧斯卡影帝熱門人選的程度。三年時間從《鍋匠》中的冷戰間諜到《模仿游戲》中的二戰密碼破譯者,臉的長度和發際線的倒退路線完全不影響他拯救世界。
5 ) 技術基佬什么的太有愛了!(附真人八卦)
多年前我大一的時候,有一門全系公選課叫“信息技術導論”,每一節課講一個計算機領域的專題,其中一個講人工智能的專題里,提到了圖靈測試。隨后我們又知道了計算機領域沒有諾貝爾獎,最牛逼的獎項是“圖靈獎”。我對這個充滿了整個領域的名字產生了好奇,從圖書館里借來一本介紹圖靈生平的書,看完之后被這人充滿傳奇的人生震撼到了……簡直就是年度,不對,是二十世紀難得一見的狗血大戲好嗎!
這一出狗血大戲終于被搬上了大銀幕,而且是由演出過霍金福爾摩斯阿桑奇,開創了“臉的長度決定智商高度”的卷福扮演圖靈。作為角色粉+演員粉,我期待了大半年終于等到電影上映,打著雞血刷完后發現——
呃,除了我全程在花癡卷福之外,這部電影的劇情,還是不錯的。只是好像,圖靈這個角色有點OOC,和我之前讀到的傳記(沒錯,這電影是根據同一本傳記改編過來的啊)畫風不一樣啊!
艾倫?圖靈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他出身公學,畢業于劍橋國王學院,接受的是腐國傳統的精英知識分子教育,從一個方面來說,他一直身在一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只要有科研問題就可以開開心心地活下去的環境里。圖靈年輕時害羞而敏感,不善于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感情,長開了之后也并不了解人情世故,不懂得使用政治手段達到目的。卷福的圖靈,給人們呈現的也是這樣一種形象。他埋頭工作,不能理解同事們叫他吃飯的意圖;他堅持自己的破譯方式,手忙腳亂地跟前來視察的軍隊領導解釋(這一段超級可愛)。他甚至連跟妹子求婚都不懂得好好說話……
但是另一方面,現實中的艾倫?圖靈,還有這呆萌和毒舌這兩項技能……他大概就屬于永遠不懂得讀空氣,總是有話直說的那種人。這反而讓他贏得了同輩和晚輩的喜愛,他在布萊切利莊園的時候總有一群腦殘粉圍著。
和電影里對于同性戀身份的懷疑和糾結相反,圖靈其實……從來都沒掩飾過自己的取向,聊天的時候簡直是找到機會就跟同事出柜。當然技術宅們不認同他的取向,卻最終還是接受了他。
圖靈平時喜歡穿睡衣外面套上運動夾克,而不是電影里那么凸顯身材的西裝(還好電影選了西裝,可以舔舔舔)。正式場合下,他會穿……正裝夾克。
圖靈喜歡騎自行車和長跑,還差點代表英國參加奧運會呢。所以卷福才會在電影里跑跑跑個不停。而他喜歡長跑的原因呢,是為了紓解沒有人和他約的壓力(正經臉)。
圖靈還有花粉過敏這種有點萌的屬性,以至于周圍人對他戴著防毒面具上班都見怪不怪。話說我真的好期待卷福眼淚汪汪花粉過敏的樣子,或者是防毒面具臉啊!可惜電影里沒用這個梗,只在圖靈最后跟警探問答時有一句“我花粉過敏”的臺詞。
圖靈還能一口氣喝下一品脫的啤酒。看到這里是不是想起了叉男初戀里的X教授!沒錯最初我對圖靈的腦補就是他那樣的啊!
圖靈還是個寫小黃文的大手,這是真的。在他因為同志身份暴露,被警察調查時,警察要求他寫陳述報告,他……洋洋灑灑寫了五頁紙,文辭優美語句流暢,詳細生動地描述了他和他當時的情人的關系,警察們都震驚了,沒想到這人這么直截了當。
電影里對圖靈的同性感情線處理得很含蓄,只提到了他那早早夭折的初戀。沒錯,克里斯多夫同學是圖靈心中永遠的白月光,但在這個竹馬戰不過天降的年代,早早退場的竹馬更加……只能出現在記憶里了。其實!圖靈在大學里就有了新的戀情啊!還不止一次!劍橋這種地方你懂的,男人們對身體交流蠻放得開。只是圖靈似乎是那種把身體和精神交流分得很開的人……這好像也是當時社會里主流的家庭觀,性和愛是兩回事什么的。圖靈有個幾乎是克里斯多夫的替身的好基友,兩人的友誼從大學一直維持到一起去普林斯頓讀博士,但是某次陰差陽錯睡在同一張床上時,圖靈試圖推倒基友未遂,于是這段關系就變成純友誼了。圖靈成名后,還資助過一個正太上學,養成了人家好幾年之后正太說叔叔我們不約,圖靈又只好退回到一個資助人的位置上了。他還和一位19歲的少年維持過短暫的關系,可惜這段關系最終暴露,也使得圖靈的取向被警察發現,而導致了他必須接受激素治療(可惡的化學閹割)。他的情路……還真每一段都可以腦補出兩萬字的狗血文啊……
至于在電影里存在感超級高,讓人看演員表就懷疑“基佬傳記怎么還能有女主角”的,凱拉?奈特莉飾演的瓊?克拉克小姐,她確實是圖靈唯一一個求過婚的女人。但是!真實的故事比電影里更萌啊!他們并不是在布萊切利莊園才認識的,而是大學就見過面,勉強算是青梅竹馬的關系生生被掰成了天降,讓我這種幼馴染愛好者好心塞。克拉克也并不像電影里演的那樣,害怕傷風敗俗而只能在家偷偷工作(雖然她父母確實都是研究神學的),而是真的作為唯一的一名女性,和圖靈的小組一起在8號營房一起破譯Enigma。電影的改編,讓我覺得導演是真的不了解基佬……有哪個基佬會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女人這么感興趣,還做半夜爬窗去妹子家這種這么少女漫畫的事(雖然電影解釋是為了工作),還為了擔心妹子的安全而隱瞞俄羅斯特工的事情。卷福演得無比直,他演福爾摩斯都基得無法直視,但是演圖靈有一種微妙的直男氣場……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這還不是電影里最奇葩的改編——電影里,圖靈隱瞞了同性戀的取向,向克拉克求婚,直到分手時才說明。這不是妥妥的渣男是什么!而事實是,圖靈對克拉克求婚,很大程度上也是基于當時社會對婚姻的認識:婚姻伴侶不是首先作為性伴侶存在,而更多的是一個“維持家庭的另一半”。所以他求婚的第二天就跟克拉克出柜了,真是有勇氣的男人……現在有哪個騙婚基佬敢向老婆出柜啊。而克拉克卻沒有退卻,因為他們雙方都覺得,除了身體上不合拍之外,他們的精神世界還是蠻和諧的。這段關系維持了六個月才結束,也是和平分手,他們還是好朋友啦。
要說電影里有沒有可以挖掘的基情,應該還是有,馬修?古德飾演的國際象棋冠軍休?亞歷山大,一開始就特別傲嬌地跟圖靈針鋒相對,隨后才(轉折生硬地)把圖靈當成了好朋友,真是好標準的少年漫畫里男二號對男主角的態度啊。這兩人在現實中也特別萌,圖靈剛到布萊切利莊園時,迎接他的就是亞歷山大,圖靈對他的第一印象特別好。他自己是個社交障礙死宅,而亞歷山大和克里斯多夫一樣,也是聰明又懂得和人打交道的那一種,于是圖靈又很自然地在社交方面對人家各種依賴了。這就是所謂的,“之后愛的每個人都帶著初戀的影子”嘛(不對!!)。雖然圖靈是破譯Enigma的主力,但是這個小團隊的領導是亞歷山大,因為他更懂得如何和軍人們打交道。
電影里有一點遺憾,就是僅用一行字就帶過圖靈充滿悲劇(以及一些浪漫色彩)的死亡。這是個大家都知道的故事,圖靈吃了沾有氰化物的蘋果,死在家中,只留下咬了一半的蘋果。值得一提的是,在圖靈年輕時看到《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的演出時,曾公開表示喜歡巫婆與毒蘋果的句子。一生追求完美的圖靈,也許是想在自己被激素治療侵蝕之前,用自己喜歡的方式結束這一生吧。雖然有點不厚道,我真的挺想看這樣一個場景被搬上銀幕,超級天才美麗的,平靜如同沉睡一般的結局。可惜導演……你為啥不拍這一段。
另一點遺憾,就是在圖靈牛逼閃閃的科學貢獻,電影只取了最熱血的“破解謎機”這一點。其實圖靈還有很多其他成就啊!限于篇幅,電影里把好些東西都扔到臺詞或者細節里了。圖靈最出名的,是提出了現代計算機的理論模型,用有限狀態機來描述一個可以自我學習的機器。這個機器最早出現在他24歲那年一篇論文的腳注中。他還提出了著名的“圖靈測試”,作為一臺機器是否具有智能的標準。在電影里,這些都體現在他與調查他的警探的對話中了,他們現場表演了一次圖靈測試。圖靈去世前幾年一直在研究小菊花,呃,是真的菊花,為了研究植物形態里的斐波那契數列。在影片開頭,圖靈凌亂不堪的公寓里那些復雜的圖案,看樣子就像是這方面的圖。他還和計算機之父(或者之母?取決于攻受)馮?諾伊曼勾搭過,對諾伊曼日后的研究產生了影響。圖靈和做信息論的香農也有一腿,之后圖靈在貝爾實驗室做語音加密,那個系統不能說有多成功,但確實是當時的第一個嘗試。圖靈還在連雞都沒有的時候就先下了蛋(不對),在連計算機都沒有的時候,就寫了國際象棋的計算機程序……他的任何一項成績,都足夠我等戰五渣仰望一輩子。
說了這么多,如果要客觀評價這一部電影,我只能說,它只刻畫了圖靈波瀾起伏的人生中,短短的一小段;也只展現了圖靈人格中的一個方面。它能讓更多連“圖靈”這個名字都沒聽過的人了解這位偉大的科學家,知道正是他的工作讓二戰提前結束了好幾年。另一方面,圖靈的其他科學成就,他性格里果敢、直率的一面,他那狗血淋漓的感情生活,只能在原著傳記里找。所以大家快去讀傳記啊!真是又燃又腐!
-------------------- 我是來安利圖靈傳的分割線 -------------------
看到很多小伙伴因為電影的緣故,想要去讀原作傳記,真是太好了 XD 與其逐一回復豆油,不如在這邊就把書名和鏈接放出來給大家吧:
中文版戳這里:
http://book.douban.com/subject/11541213/《艾倫·圖靈傳》,作者:安德魯霍奇斯,譯者:孫天齊,出版社: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
英文版戳這里:
http://www.amazon.com/Alan-Turing-Enigma-Inspired-Imitation/dp/069116472X/ref=tmm_pap_title_0《Alan Turing: The Enigma》 by Andrew Hodges.
6 ) 看哭了
看到圖靈因為一個靈感,沖回辦公室,之后圖靈機計算出結果的那一刻,我直接淚奔了,坐在我旁邊的人肯定覺得這哥們瘋了。雖然我這輩子絕對不可能達到圖靈的高度,但圖靈那種孤獨感我還是能感受的到的,所有技能類的工作,不管是寫作,拍電影,畫畫,創作音樂還是寫代碼的人,在這個層面上都是相同的,就是,外人永遠只能看到結果,而看不到創作的過程,也無法理解這個過程,最終導致這個創作的過程無比孤獨。你以為,創作出少女在花田里奔跑的動畫的人,就是那種在花田里奔跑的人嗎,怎么可能呢,而是走火入魔伏案工作,嘔心瀝血燃燒生命創造作品的人阿。
7 ) 最后的幾句臺詞
1. I'm not alone. Never have been. Christopher's become so smart. If-if I don't continue my treatment, then they'll, um......they'll take him away from me. You...You-you can't let them do that. You can't. You... you can't let them leave me alone. I don't...I don't want to be alone. I don't want to be alone.
2. No one normal could have done that. Do you know, this morning...I was on a train that went through a city that wouldn't exist if it wasn't for you. I bought a ticket from a man who would likely be dead if it wasn't for you. I read up on my work...a whole field of scientific inquiry that only exists because of you. Now, if you wish you could have been normal...I can promise you I do not. The world is an infinitely better place precisely because you weren't.
3. Sometimes it's the very people who no one imagines anything of who do the things no one can imagine.
電影院看的時候哭成狗,圖靈一邊顫抖一邊哽咽著說“我不能進監獄,他們會把我的christopher搶走,他們會再一次搶走他!”,看到這里我已經哭的淚流滿面,一個英雄,他拯救了整個世界,但是看看這個世界給他的回報是什么!!
#TIFF2014##同性戀合法的起源,偉大的圖靈#有著厚重歷史背景的個人故事,破解Enigma的傳奇被精彩呈現,節奏緊張三條時間線反復穿插,幼年圖靈出彩,馬修古迪美顏搶鏡,電影沒有犯下任何錯誤讓我有一瞬間以為是奧斯卡熱門,還是找到了瑕疵:請不要把BC跑步時候的臉給特寫鏡頭!屏幕再大也裝不下!
遺憾天才的隕落,也遺憾與小金人失之交臂。可能,命運注定要兩部史詩級人物傳記相遇。當圖靈碰撞霍金。他們都是為推動人類進步做出不可磨滅功績的智者。你無法把他們擺在一個天秤上較量孰輕孰重。許是粉絲濾鏡吧,讓我終究因為卷福更偏愛圖靈。偏愛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里,壓抑的,激情的故事。
真的很好看…最后簡單冷靜的幾行敘述文字本來我有一種欣慰的感動但準備會心一笑又覺得一種莫名的委屈,然后“噗哧”一聲我就哭了出來…真的是五味陳雜啊T~T and thank you for bringing Turing back
看完之后才理解為什么學校的數學樓叫alan turing building,為什么工程學院的咖啡館叫enigma cafe
再被圖靈的守護感動前竟然先被KK感動了,“那又如何?我們和一般人不一樣,我們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對方”
重度虐傷。我承受不了圖靈所承受的這種委屈,這個世界虧欠他太多太多。
太慘了,做人怎么能這么慘,慘得我和女士看完電影坐在椅子上一邊擦眼淚一邊思考了五分鐘人生,上一次哭成狗的lgbt電影還是斷背山。現在終于感覺,一個很厲害的人過得很慘,比一個很慘的正常人喪多了。
故事本身便動人、跌宕起伏,看得難過。看到木心談圖靈的一句話,已經貼切地說出我所想的,“別再提圖靈了吧,他的死,使我們感到大家都是對不起他的。天才總天真、坦蕩、毫不設防地迎向這個庸人占領的世界,一腔熱誠付與世界,世界待他們,往往卻是一盆臟水兜頭澆下。”
每年年底標準的頒獎季命題作文 典型的笑點淚點剛剛好based on a true story主角無限飚戲空間觀眾(和奧斯卡評委)要什么就給什么的韋斯坦恩式好萊塢商業片 it's not bad, but it just hasn't got any surprises
看完圖靈隱形眼鏡都哭掉了,倒不是benny演的有多好,說實話還是沒有突破自己固有的銀幕形象,能入圍的話就已經很不錯了。但圖靈的一生真的很有淚點,影片結束能聽到后排抽泣的聲音, 因為真實存在過,所以讓人心更為他疼。
最后她去看望他,擁抱他。他孤獨地站在那一排為之奉獻一生并恩澤全人類的龐大機器面前說,I’m not alone,never have been。然后伸手撫摸那些柔軟的冰冷。它是他的戀人。而誰記得,孤獨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寵。
借用一個木心的句式:別再提圖靈了吧,他的死,使我們感到大家都是對不起他的。天才總天真、坦蕩、毫不設防地迎向這個庸人占領的世界,一腔熱誠付與世界。世界待他們,往往卻是一盆臟水兜頭澆下。有人說:人類社會進步得還是太慢了。嗯,或許吧。人類社會大約是進步了,但人性從未進步過。
“無人所念之人,方能成就無人感想之事” 工整卻依然好看。“我們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對方,我們能一起過我們想要的生活,你成不了完美丈夫,我也不想做什么完美的妻子,我不會整天給你做羊排,等你從辦公室下班回家…我們享受互相的陪伴,我們享受互相的思想,因為我在乎你。我們彼此相知,勝過任何人”
在圖靈這樣一個傳奇、天才的身上,只能說我想看到的比這部電影說得要多得多:它說的是一個智商超高的人的故事和悲劇,卻把觀眾的智力水平放到了最低的位置… 許多如同瓊瑤劇一般的矛盾制造把我是看呆了。當然各方面都太討好奧斯卡了,英國演員、歐洲導演,配樂,攝影。領獎標配。
這個世界由陽光、空氣、偏見組成。我們歧視不同種族的人,我們歧視不同信仰的人,我們歧視不同性向的人,我們歧視任何觀念與我們不合的人,我們甚歧視僅僅是出生地不同的人。如果技術進步可以忽略不計,這個世界千萬年來沒任何改變。偏見是人類心靈的巨大鴻溝,原因再簡單不過,僅僅是我們都渺小的相似
天才之觴。Alan Turing的這臺baby computer如今安靜地站在曼城的科學工業博物館一角,看電影之前我剛去看了它。機器不能思考,但天才傾注于它的所有心血和情感,也許是他孤獨短暫的一生唯一可寶貴的珍藏。
他給機器起名“克里斯托弗”,因為這是他初戀的名字;他同意接受化學閹割,因為這樣政府才不會把它帶走:這大概是今年大銀幕上最含蓄和悲傷的一段同性戀情了。全世界的恐同者都該知道,他們用來敲出每個仇恨字眼的電腦在很多年前曾有一個名字——“克里斯托弗”。
1最佳soul mate是去掉性吸引力 你仍是完美伴侶 2唯一愛你的方式,是建造一部解決人類所有問題的機器,冠以你名。 卷福又上升了一個新高度,演繹淋漓盡致 結巴天才四星半
抱著又一部《萬物理論》的低期待走進影院,結果當然是比預想的要好,畢竟要比《萬物理論》還差還能提名奧斯卡也不太可能了吧。馬臉前半段一直在演夏洛克,后半段才入戲,就這樣也足夠完爆雀斑。AD配樂煽啊煽。撐同志反歧視的主題被放在哪么中心的位置還挺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