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觀點:這是市川昆的細雪,而非谷崎潤一郎的細雪。電影在堪稱現代版源氏物語的細雪一書面前顯得深度不夠,甚至弄巧成拙。
(一)偏離了中心人物刻畫
在電影中,市川昆可以說盡力把蒔岡四姐妹的生活都做了足夠的刻畫,但這樣一來就出現了一個問題:缺乏中心人物。至于細雪一書,雖然也是四姐妹的生活都有描寫,但谷崎潤一郎明顯有側重,那就是:妙子和雪子。
先思考一個問題:為什么這書叫細雪?
其實書中只有一次描寫寒冷的冬天,此外并無太多描寫,更沒有對細致的對雪的光景的描寫和通過雪來寄托更細膩的情感。這就證明了“細雪” 并非實物細雪。
在書中,妙子被稱呼為“細姑娘”(,“細”為小的意思,表明蒔岡家最小的妹妹),毫無疑問“細雪”中的“雪”就是雪子。妙子作為蒔岡家最叛逆最現代化的姑娘,不僅言行舉止頗為西化和自由,連穿著打扮也是西裝更多,和三個常年身著日式和服的姐姐不同。雪子是一個傳統的日式女子,害羞不多言多語,行事謹慎,但同時思想上也有自我意識的覺醒,自己不喜歡的絕不答應。
書中最重要的一個細節也是全文圍繞其展開的一個細節便是:根據傳統,三姐雪子必須在四妹妙子之前結婚。這就再次證明了妙子和雪子各自的感情線才是細雪真正的中心,鶴子和幸子更多是輔助人物,尤其是鶴子,書中描寫屬四姐妹最少。
這樣一來,電影的核心也應該選擇刻畫妙子和雪子。因為這樣,細雪原著中最重要的情節和價值觀才能最大保留。但是在電影中,鶴子夫婦明顯有了太多戲份,尤其是給了太多鏡頭來描寫他們遷往東京一事,在書中搬家雖有不舍,但這過程并不重要。谷崎潤一郎描寫的重點不是搬家時的麻煩,而是搬家后關于雪子和妙子的感情線。估計岸惠子太有名,不能只是打輔助吧。
(二)對于原著情節的過度篡改
電影之余原著除了大體主線的保留,具體情節已經被大幅修改。比如:
1. 雪子和貞之助的曖昧
這可以說是電影最大的敗筆,是一個完全多余,無中生有而且與道德邏輯相違背的細節。
首先,貞之助作為姐夫更多是關心雪子妹妹,因為這個妹妹心地善良,但就是害羞而且固執,不像妙子會主動和男生好上。貞之助扮演了長房不在關西時照料雪子相親的重要角色,但姐夫和小姨子之間絕無任何的曖昧。
其次,二人之間的曖昧也是經不起道德邏輯的推敲。即便蒔岡家已經逐步走向沒落,但一個貴族世家應有的顏面和體面還是從未丟失。連妙子和雪子名字被搞錯而相繼上報之事(一家當地小報紙)都讓蒔岡家鬧成這樣,妙子的行為更是被三個姐姐視作有失世家風度,那貞之助和雪子搞曖昧還得了嗎?!豈不是直接打臉蒔岡家的名聲。這樣看來,貞之助和雪子的曖昧是原著中不存在而被加在電影中的一個巨大的敗筆。
2. 雪子的相親態度
谷崎潤一郎在細雪中營造了一個不多言多語,不喜表露情緒但又有個人意識的雪子。雪子的所有相親中,的確數與御牧的這次最好,但雪子本身沒有太多的表露,更不要說對御牧就一下子喜歡上了。電影中雪子和御牧一下子就在一起了完全扭曲了雪子讓人琢磨不透的人物形象,也沒有體現雪子作為一個年過三十的剩女那種相親屢屢失敗的窘境。細雪書沒有一個普遍承認的圓滿結局,以依然戰戰兢兢的雪子坐上去東京和御牧訂婚的火車結束。在電影中,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幾次相親不滿意,找到如意郎君的雪子。但這不就是我們普通人的際遇嗎,那雪子為啥在當時日本三十幾歲都未婚?肯定是有很大的問題的。不管是她的性格,言語,還是心理都讓人琢磨不透,讓人無限揣測。這樣的一個人物,才配得上“細雪”中的“雪”,才能和那個主動又不缺男人的妙子形成最大的相互映射。
3. 時間線的紊亂
電影的時間線和原著有很大不同,例如,長房搬去東京一事遠在妙子和板倉好上之前,更不用說后面和三好好上。另外,雪子和御牧相親也是在長房已經在東京住了好幾年之后。雪子和御牧的相親發生在原著的結尾部分,而鶴子夫婦搬家只是在書的中卷左右。這樣一來,給閱讀過原著的讀者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甚至削弱了重點情節,如妙子與板倉的愛情,雪子之前相親的不順。同時,把鶴子夫婦搬家這種瑣事放到電影時間線的最后作為重點刻畫。
的確無法將原著細節全部按順序處理,但很顯然市川昆這樣的修改反而是讓電影喪失了與原著相媲美的張力,有弄巧成拙之感。
(三)寫景鏡頭與物哀
物哀文化是日本的精髓,被稱為現代版源氏物語的細雪自然少不了對物哀的描寫。谷崎潤一郎在書中提及每年蒔岡姐妹都會去京都賞櫻,并將櫻花短暫的美麗來襯托女子易逝的容顏。這樣一來,櫻花所被寄予的就不單單只是美麗,而多了一份美麗的期限。電影開頭便是渡月橋和櫻花的遠景到close-up shots,但這些鏡頭很明顯只是單單描寫了這種櫻花的美麗,而未曾突出谷崎潤一郎那種嵌在這種風華背后細膩的感傷。寫景鏡頭應該更多凸顯物哀而不僅僅是物。最后的寫景鏡頭給到了一片雪來呼應標題和描寫貞之助因為雪子出嫁失落的內心,可這樣的物哀并非原著所想表達,實屬好功夫用在了錯的地方。
最后總結一下:
市川昆的這部細雪遠遠比不上谷崎潤一郎的長篇大作,不論是美感,物哀,價值觀,還是對人物的刻畫。誠然,一部兩小時的電影不可能涵蓋那么多的內容情節,尤其是細雪這樣具有超高改編挑戰性的文本。但是市川昆描寫了太多不重要的細節,反而沒有給到重點情節應有的刻畫,導致整部電影看起來倉促而又漏洞百出。市川昆也許盡力了,尤其是在環境布置和人物著裝上。但谷崎潤一郎作為六度諾貝爾文學獎提名的才華不是市川昆能夠駕馭得住的。
所以,此細雪非彼細雪。
不一定驢驢犬舌人形美之臆想:
http://buyidinglvlv.blogcn.com 市川昆之美之猜想
文/不一定驢驢 2006年1月
1、市川昆(美之)猜想
與黑澤明、小林正樹、木下惠介齊名的今年91歲高齡的大導演市川昆,總是讓我浮想聯翩,他執導的近百部電影作品,一大半讓我夢寐以求、朝思暮想,繚繞在我腦海中關于日本美之觀念的海市蜃樓,也許只有市川昆,才可能給予它美之實物的刺激和修正吧。就好像《金閣寺》中的“金閣”能給予僧人“溝口”的刺激似的。
市川的成名作是1958年改編三島由紀夫《金閣寺》的《炎上》(先前還有反戰片《緬甸的豎琴》和“太陽族”電影《處刑的房間》開路),這是他的新起點,而在此前的二十多年時間里,由美工師入行的他被伊丹萬作栽培成導演,最初在秉賦伊丹的諷刺喜劇片路線中并不得要領。
市川自幼酷愛繪畫,也許這正是他能在三島美之理念和空間藝術美的《金閣寺》中開竅的原因吧。《金閣寺》以后,市川抱著更大的野心把谷崎潤一郎《鍵》搬上了銀幕,從此致力于文學名篇的影像改編,明確了自己的銀幕古典美學之路。這期間還有島崎藤村自然主義小說的先驅之作《破戒》,大岡升平的反戰小說《野火》等,1970年代有夏目漱石先生的《我是貓》(漱石先生的《心》也曾被市川搬上銀幕),橫溝正史推理小說“金田一耕助”系列,1980年代有川端康成的《古都》,谷崎潤一郎的《細雪》,三島由紀夫的《鹿鳴館》,以及日本最古老的物語文學《竹取物語》,新藤兼人著的田中絹代傳記《映畫女優》(筆者近日沉迷在這本小書中,迫切想見到電影版啊),1990年代則有時代劇名篇“忠臣藏”和“新撰組”的市川版等等。
可以說,二十世紀后半葉的日本銀幕,但凡萬眾矚目的文藝題材的宏篇巨著(一般帶有官方紀念意義的大作),總會由市川老將掛帥,從大映到東寶,市川儼然一面映畫統帥的旗幟,不啻“黃金時代”溝口健二的名望,代表著日本主流文藝電影的最高級別。即使1964年東京奧運會的紀錄片,日本政府也敕令市川掌舵,而當年此片因藝術與紀錄之間的越界沖突更被傳為影壇佳話。
市川電影題材涉獵甚廣,不同于黑澤明、木下惠介那樣具有固定風格與類型傾向的作者氣度,正因此,有人說他是個巨匠導演,而不是大師……
不管是匠人還是大師,市川無疑是二十世紀后半葉最不容忽視的影人。從我上文遴選出的市川代表作中,稍有日本文學常識的人就應了解到市川的地位和價值了。其實,市川作品絕非沒有個人風格,從他的懸疑片、戀愛片、社會片、紀錄片、風俗片、時代劇乃至單純以票房為出發點的商業片中,貫穿始終的一個潛在重要特征和主題,筑成市川銀幕作品的靈魂支柱,是他對東方傳統美學矢志不渝地追隨與映現。可以說,在二戰之后日本文藝作品普遍偏重理論性與思想性的大社會環境下,能出現市川那樣純粹藝術動機的導演是非常不易的!市川作品大抵跟社會說教和道德宣揚的“社會派”電影無關,跟獻媚的商業電影無關,它是不折不扣的藝術,具有東方傳統美感(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是溝口健二、豐田四郎的后繼者)。這才是他與黑則明、木下惠介等同代導演最大的區別。
然而,市川給予了我失望,也許抱有的期望愈大失望愈大,縈繞我心那恍惚迷離的日本之美的憧憬,竟在市川具體實像的視覺沖擊中隱隱作痛。我的臆想和他的實物難以重疊……
2、市川昆美之集大成:三島由紀夫、谷崎潤一郎和川端康成之美的視覺呈現
市川的《炎上》,也許可堪稱杰作,但是真能作為《金閣寺》視覺代言么?《金閣寺》,那是三島由紀夫帶有自傳色彩的從精神和觀念上追逐膜拜美之概念的如夢似幻的小說,是致極化的完全主觀私人的空想,是內心活動的道白,朦朧、曖昧、抽象,甚至可以說,倘使缺乏主人公溝口那特殊的經歷、扭曲的心靈、丑惡的容貌和自卑的秉性,以及日本人傳統的空寂審美意識,唯美至上的癲狂,是難以把永無止境的、永恒的金閣之美收之于內心的;是難以把金閣之美聯想成被晨露濡濕的夏天小花散發出朦朧的光,以及美人的臉蛋等世間一切美的東西來的;是難以把火燒金閣幻想成與美人媾和,把金閣在烈火中顫抖和嘩剝爆響幻想為女人在情欲高潮中的抽搐與呻吟的。與其說那是金閣本身的美,莫若說是主人公傾盡身心所想像的金閣的美……即使是宮川一夫(溝口健二的大部分作品出自他手)那樣著名的攝影師,也不能把這種美具體在銀幕上反映出來。
市川致力于影片敘述的說服力,把溝口火燒金閣的動機變得明朗而豁達,使人信服,也恰是由此,《炎上》成了市川對《金閣寺》的析解,而失去藝術呈現的機會。此外,主演市川雷藏那樣的翩翩美男子也根本不符合溝口丑陋的外表。
1983年東寶為紀念誕辰五十周年斥資拍攝《細雪》,不啻當時日本頂級影人的饗宴,縱然市川當時做為該片的導演無可厚非,縱然京都型美人吉永小百合和岸惠子的扮相美得讓人窒息,但是,電影版比及谷崎潤一郎美之集大成者的原著,與其說是濃縮,毋寧說僅是鳳毛麟角而已。是支離破碎的。谷崎文學瑰寶《細雪》那無與倫比的美、鱗次櫛比的美,美倫美奐的景趣,被完整視覺化是不可能的。
記得原著中有這樣的一幕,蒔岡四姐妹都是大美人,大姐鶴子和三姐雪子鵝蛋臉型,屬于京都美人型女子,像她們的母親,二姐幸子和細妹妙子是脹鼓鼓的娃娃臉,來自父親的遺傳,屬現代型美人。四姐妹信步大阪街衢,都是花俏和服打扮,并排走著,不分軒輊,大姐個頭最高,二姐稍矮,三姐比二姐稍矮,細妹最矮,引來旁人挺胸伸頸地張望,儼然大阪的一道風景線。我在市川版《細雪》劇照中也曾見過這樣的構圖,而電影中卻不知何故沒了蹤影。二姐幸子,其實是谷崎以他的第三任妻子松子夫人為原型創作的(據說谷崎當年向已為人妻的松子夫人求婚,正是為了跟松子的三個美若天仙的姐妹攀親,激發創作靈感),谷崎在原著中強調幸子那健康熟女的美,甚至勝于雪子略顯病態的美(畢竟是自己的愛妻嘛)。然而卻不知何故,市川非讓當年已美人遲暮、體態豐腴臃腫的佐久間良子扮演幸子。丑化幸子。
其實,一般由文學改編的電影筆者通常會覺得演員外貌會美過小說人物,畢竟丑型演員很少數,譬如上文提到《金閣寺》中市川雷藏,下文將涉及的《古都》中岸惠子,而《細雪》的情形卻跟常識恰恰相反。不論哪個美人,美貌畢竟都有瑕疵啊,可谷崎描寫的美人明明就不容瑕疵存在,理想得超現實了,永恒而幻象化了。而現實中就算昔日貌美,也有容顏不再的日子啊,看到若尾文子、八千草熏今天的龍鐘老態,真讓人心酸,難怪谷崎會睿智地想出刺瞎自己眼球的法子,讓美的形象永駐記憶喏(《春琴抄》)。
市川《細雪》的敗闕,還有個可能是時代所造成的,1980年代的審美意識可謂與40年前格格不入,縱然市川忠實(還原)歷史風俗的主觀愿望很強烈,但在諸多道具背景,以及演員化妝和表演的細節中,仍潛藏著1980年代自以為是的現代審美痕跡。據筆者經驗,充斥著所謂流行色彩的1980年代無疑是復古片最不醇香最匱乏美感的一個階段。
同樣在市川《古都》中,山口百恵束起的髻鬟無法掩蓋她那時髦的蓬松燙發。或許那個年代還沒有“離子燙”拉直技術,或許是有意要透露一下偶像的時髦精神,總之,百恵的這種不完美形象破壞了故事的整體美感。甚至引起了我的反感。
2005年,朝日電臺為紀念山口百惠睽別銀幕25載拍攝了電視電影《古都》,由百惠的“幻影”上戶彩主演。和百惠當年一樣,上戶彩一人分飾兩角,頗讓人想入非非。癡迷于川端之美的我,抱著對原著和上戶彩的幻想,像個傻子似的看完了全片,爾后,難以遏制的怒火在胸口燃燒。這樣的《古都》,說它是對川端康成的玷污也不為過……
畢竟只是廉價的電視電影嘛,在怨懟和牢騷之際,我找來了1980年的市川版《古都》,也是山口百惠的最后一部大銀幕作品,企圖緩解不快,可是看罷仍然倍感失落,甚至覺得電影在文學面前變得渺小蒼白了。心頭開始質疑:這就是我寄予厚望的市川大師的水準?
市川在一定程度上忠實了原著,同時也做了部分細節上的修繕。然而,忠實僅是形式上的忠實,形似而神不似。譬如北杉山突降驟雨一幕,兩姐妹在千重子閨房同衾相擁、對鏡而立的一幕,矯揉而生硬,遺失了原著的意蘊,并沒有體現出原著那動人的親情之美和心靈之美來。而節外生枝的戀愛戲,例如龍助對千重子的林中告白,新添加的人物清作(三浦友和 飾)對苗子的呵護(仿若為體現兩姐妹的宿命對稱性似的),顯得畫蛇添足,破壞了原著那一語還休、影影綽綽的曖昧情感。《古都》是川端康成罕見的一部對戀愛朦朧處理的小說,而市川卻全然攪亂了這種罕見的格局。
在原著中,川端竭力表現出太吉郎老人對老妻阿繁女人味喪失后的嫌惡,索然寡欲,有點把愛轉移到女兒身上的意味,在《山之音》中,這種意識更加強烈了。然而,市川讓佳人岸惠子來演繹母親阿繁,就失去了原著的這層意思。岸惠子當年雖已年近五十,卻仍然饒有風韻,精神矍鑠,那京都美人型的美,一點不輸給山口百惠,乍一瞧,母親比女兒還奈看吶。當然,這也許是由于市川個人對岸惠子的欣賞吧,在《惡魔的拍球歌》與《細雪》中,岸惠子就發揮了她的價值。
從《細雪》到《古都》,市川的美之具像,難跟我的心思吻合,尤其《古都》的打擊使我嚴重受挫,抱怨連連,好陣子提不起興致。直到一次偶然的機會,邂逅了市川的《雪之丞變化》與《惡魔的拍球歌》,在這兒,我的失落和沮喪得到了酣暢地慰藉,心窩里念叨著:不愧為唯美古典大師!并深深沉醉于他美麗的復古幽情中。
3、復古幽香:昭和初期的電影舞臺
山口百恵在銀幕告別作《古都》中一人分飾兩角--擁有美麗心靈和美貌的孿生姐妹千重子和苗子,那實體與幻影的幽玄之美,頗讓人浮想聯翩。只可惜由于諸多緣由,市川未能表現出這種空靈之感,倒是長谷川一夫的銀幕告別作《雪之丞變化》深具這種意蘊。在影片的末尾,長谷扮演的雪之丞巋然立于蘆葦叢,鏡頭搖曳著風浪拉伸遠去,人影變小直到消逝,雪之丞化成了風,長谷川一夫這位偉大的演員也從此離開了大銀幕。
《雪之丞變化》是1963年為紀念長谷川一夫第三百回作品而拍,改編自三上于菟吉的同名時代劇小說,1935年(昭和10年)曾第一次被衣笠貞之助和伊藤大輔這兩位時代劇元老搬上銀幕,俊美的旦角演員長谷川一夫(當時的藝名為林長二郎)一人分飾兩角--歌舞伎花旦雪之丞和俠盜闇太郎。而時隔28年后,長谷再度主演《雪之丞變化》時已經55歲了。
長谷川一夫生在京都歌舞伎世家,5歲時就登上了歌舞伎舞臺。1926年,衣笠貞之助與天才作家橫光利一、川端康成組成“新感覺派映畫聯盟”,拍出“新感覺派”惟一一部電影《瘋狂的一頁》,隨后該聯盟便因入不敷出夭折了。衣笠為償還該片所負的債務,次年替松竹下加茂拍攝的時代劇《姑娘吉三》、《勤王時代》、《女夫星》等,就由當時才十幾歲的長谷反串主演(有趣的是,衣笠在成為導演以前也曾是個旦角演員)。
長谷與衣笠合作的第二個高峰在有聲電影興起的1930年代。衣笠和伊藤大輔的《雪之丞變化》、《丹下左膳》系列,是當時最受歡迎的劍戟片,長谷扮演的歌舞伎花旦雪之丞、大河內傳次郎扮演的獨眼獨臂怪俠丹下左膳,是當時最受觀眾喜歡的人物(題外話,長谷與衣笠合作的第三個高峰則是贏得戛納金棕櫚獎的《地獄門》)。
市川的《雪之丞變化》就是他與夫人和田夏十由衣笠和伊藤的這個劇本改編的。影片醇香的復古韻味,一方面體現在風雅的“江戶情趣”上,一方面則是對昭和初年間電影史軼事的回首。
日本電影的雛形,是被用于歌舞伎舞臺表演的紀錄片,后來在吸收說唱曲藝的幕后解說,男扮女裝的角色和舞臺劇式的場幕結構等傳統藝術的基礎上形成了早期完全迥異于西方的日本電影。早期的時代劇電影延承了歌舞伎旦角演出的習俗,時代劇影片的演技和臺詞,原型則主要來自歌舞伎和章回小說,時代劇中演員的表演,也都是歌舞伎式的定型(程序化)的演技。而長谷這位著名的歌舞伎花旦演員重演花旦“雪之丞”,不僅是本色演技的演出,也可以說在演繹他自己的藝術人生。尤為符合市川追憶30年前的本意。市川充分調用布景、道具及歌舞伎配樂,配合甚能代表那個年代趣味的、人生與演繹渾然一體的劇本,創造出戲中戲的舞臺效果,把早期日本電影與舞臺劇之間的關系表現得淋漓盡致。
同樣在《惡魔的拍球歌》中,市川對默片解說員的重點演繹--做為悲劇故事的孽緣,引用默片時期的《丹下左膳》片花,也再一次把觀眾誘回1930年代初日本影壇的史事。順便一提,在那個年代,黑澤明的兄長就是默片解說員,正是由于有聲電影技術導致失業而走上了自殺之路。
4、《雪之丞變化》的古典情趣:江戶眾生相
1935年,風華正茂的美少年長谷川一夫,以嬌好的外貌和窈窕嫵媚的動人表演詮釋了美麗花旦“雪之丞”,深受觀眾的喜愛,但是,28年后55歲的他又是如何來演繹這個角色的吶?這是否符合日本人的審美習慣吶?
其實,這是完全符合歷史的,從中也可窺市川導演“江戶情趣”的復古審美策略。
日本歌舞伎最初由“祭”演變而來,創始人是巫女出云阿國,最初皆有女角演出,并承載著江戶“好色”風俗(或曰“色戀”)。由于經常引發社會混亂,江戶幕府頒布法令禁止了“女歌舞伎”,女角則改由美少年扮演,稱之“若眾歌舞伎”,可是,“男色”的風潮也在江戶掛起來了,武士們還是去爭奪那些美少年演員(大島渚的《御法度》,對“男色”的描寫最為詳盡)。最后,幕府把“若眾歌舞伎”也禁止了,取而代之是讓年紀大的男演員扮演女角,即“野郎歌舞伎”,還讓他們把前額至頭頂中部的頭發剃成半月形,以減少肉體的魅力。
市川版《雪之丞變化》中的“雪之丞”,就是這樣的“野郎歌舞伎”,這個萬人迷,把他身邊男女統統迷倒了,有國色天香的貴族小姐浪路、女飛賊阿初,甚至俠盜闇太郎,就連法師也看他看呆了眼。恰是反應出江戶時代的審美觀。可以說,他復仇的成功,正是依仗自己的“美色”和技藝。
雪之丞同浪路小姐虛與委蛇,并導致小姐香銷玉殞的情節,展現了市川抒寫古典“物哀之美”的深厚造詣,把人感動得淚漣漣的。若尾文子扮演的浪路,約莫是她最美的銀幕形象了,借用片中老嫗的感慨:這是我今生見過的最美的女子啊。她體格羸弱、面相蒼白,睫眉深黛、皓齒朱唇、長發垂腰,那副柔弱的、未經世故的面孔,剔透純潔,甚符合囿于宅院、足不出戶的江戶貴族小姐神韻。后來,在她與商人踉蹌地撕扯動作中,被摟抱按住手臂的她難以動彈,斜著旖旎的脖頸,柔荑捏著匕首,施展著很弱很小的氣力,溫吞吞的推搡,優美得宛如舞蹈,她就恍若一只被人攥在手心的蝴蝶……以前只在書中讀到江戶女人如何優雅柔情、讓人憐愛,卻未想到竟是如此這般若不經風、香嬌玉嫩的尤物,恍若易碎器皿似的。
此外,雪之丞在領主府邸智放女飛賊,女飛賊對雪之丞的意亂情迷,豁達干脆地求愛,雪之丞被浪人糾纏不休,闇太郎與青年俠盜晝太郎的劫富濟貧,天保年間的農民暴動,流氓賭徒的粗魯狂躁,以及彪悍法師的爽朗正義等等,在市川老練精致的筆觸下被描摹成一幅江戶市井的動人畫卷。(原載《看電影》,轉載請注)
嫁女是家庭劇最好看的,就像樹木抽芽、開花、結果都有風韻,但暮春落花時最是詩意,凄美有時,明麗有時,嘆散也嘆聚。雪下了,姐妹分離,規矩破碎,連戰爭也將有結束,每個人都得到歸宿,卻免不了悵然若失,或者失,就是得的一部分,惟可惜“明年不能與你在京都賞花。”
嫁與不嫁,美麗容顏皆如櫻花般轉瞬即逝;敘事與情韻充滿古典傷感味;四姐妹代表的四種女性形象,女人的一生都在操持著這些無關時代風云的瑣碎事,但它們是永恒的光景。
細雪過后,春風雨露,已是另一季。
縱然氣質美女再多,但沒有長鏡頭的電影不是好電影,細節刻畫不多的電影也不是好電影
空鏡頭很美,不管是春天的櫻花,秋天的紅葉,還是最后的細雪!櫻花下,四姐妹,絢麗文雅的和服,猶如古典畫卷一樣美麗。喜歡大姐二姐,爭吵之中突然相對而笑,結尾兩人彼此諒解相擁哭泣,總覺得感情好的姐妹就是這個樣子。最不喜歡的可能就是二姐夫對雪子曖昧的情感,猶如一副完美的畫卷沾上污漬一般。
“雖然發生這么多事,季節換了又換,到頭來其實什么都沒變。”該片融合了日本傳統家庭文化和服飾文化的精髓,導演將四姐妹拍成了櫻花下最美好的景色,實在是美輪美奐。場面調度也同樣精彩,三場戲記憶猶新:開篇特寫轉全景的十分鐘、中段兩場爭吵戲、后段雪子前往貴族后裔相親。吉永小百合太美了
古手川祐子真素太可愛了。難忘四姐妹并肩走在爛漫櫻花下的鏡頭,花落人團圓,雪落人離別。美術設計和場景造型都挺好的,尤其是一套套的精美和服看著就是名家手筆。但是把原著中清清白白的二姐夫改編成暗戀雪子的欲求不滿樣還是讓我很無語。偏偏男演員長得太像梁朝偉加姜大衛的結合體,讓我實在討厭不來
兒女情長,家庭瑣事,有些看似無關緊要的東西被放大,可都要事關人生大事。日本的親情關系與中國無異,輩分與觀念的差異造就矛盾,市川崑的鏡頭好干凈,服飾與構圖都相當有考究。此外選角,吉永小百合與古手川佑子真的好像姐妹,石坂浩二的女婿卻有種梁朝偉的感覺。
細雨濛濛,京都賞花;細雪紛紛,大阪送站。細節之處見細膩。
和服大片。東寶五十年紀念,除了和服和口紅品牌的強力植入,估計還有關西旅游局的傾情加盟,確實非常美啦。其實既然拍了這么長,可以說更多戰爭對時局和大戶人家的影響,以及對女性心理的刻畫,感覺吉永小百合相親了一萬多次,減少為三次即可嘛,相到后來,她沒有崩潰,我差不多崩潰了...
布景服飾華美,剪輯笨重,特寫突兀。新加入了雪子的暗中情愫與原著人物性格不符。大姐鶴子戲份加重,配角小丫頭極出彩。
1 最喜歡妙子的長相,蘿莉控 2 下雪天喝一盅酒,嫁女兒,秋刀魚之味喂 3 OAO 原來谷崎潤一郎也有寫純愛的時候啊,本來想看看口味重的 4 看著看著就下雪了,也是細雪,這個電影打發了下午,很襯
誠如佐藤忠男所言,市川昆是超一流的“演出家”:他并不專注于自身作者氣質的建構,而是著力于影像化文字原本的靈魂。本片雖然竭力淡化了谷崎文風中“形而下”的部分,但仍不失為一部視覺化谷崎美學的杰作!【9↑】
市川昆的室內調度:通過「人物-前景物-后景」的構圖層次構建出一個視覺上極為豐富的景深空間,在柔光光線的發散中完成前后焦點的轉移,卻又在人物肢體發生運動時切回深焦,攝影機也總是朝向空間斜角處取景,于是觀眾對人物-空間的觀念被進一步明確。但一到室外戲時,攝影機的運動被明顯降級/減速,焦點從未變更始終在人物身上,也就不可能如室內戲般創造出更豐富的視覺調度。不過,攝影機其實并未介入影像本身,雖然其在場感是被一直確立的,但所投射的視線卻始終站在不同于人物的立場,這也就解釋了文本表義象征性與時代性的產生。
漫漫櫻花,灼灼紅葉,皚皚細雪,寸寸和服,款款柔情,娓娓道來,筆調細膩而雋永。新加入的情節線使影片在一定意義上超越了原著。PS:有人說,市川昆的改編讓影片浸染上了簡·奧斯汀和小津安二郎的風味,例如隱約可見的幽默感,以及新舊思潮沖突對家庭的影響,深以為然。(9.5/10)
4.5.四種女性是不一樣的櫻花,華服,美景,美食難掩人生的缺憾,二姐與二姐在各自丈夫面前的失勢和埋怨埋下女性意識缺失的伏筆,與其等待對的人,不如先成為對的自己。第一遍看嫌故事推進慢,第二遍才發現各自觀念的暗自交鋒結合唯美的內外景掩映,看似折衷曖昧實則針尖對麥芒1080p-GCJM
早上看了papi醬,晚上看這個,語速簡直是papi醬的1/10,喔不,1/100。里面的和服太美了啊。
極致的優雅也是一種殘忍。俏皮的“煙火”,也是另一風情萬種。新時代里,女人理性的勇敢,男人感性的風流。有淡墨的長久,也有嬌艷的美麗。雪細細的下,我在等你踏雪歸來。
吉永小百合真是漂亮,又溫柔。
即便主控思想是較為傳統保守的家庭團結的"面子",但依舊在四姐妹之間用非常豐富細致的筆觸描寫別樣的矛盾、爭斗和利益糾紛。市川昆導演手法穩重老練,2個多小時看下來完全不覺得疲倦,非常順暢。二本片的"里子"其實已經不像結尾二姐幸子說的"世事常變季節流轉,結果什么都沒真正改變"那樣。大姐遷走到東京,將家族長輩的大權被迫移交給二姐,二姐在沒有去送別大姐的前提下到四妹的房間里嘆息哀傷,而四妹房里燒茶水連個炭火爐都沒有,更別談四妹將繼承的財產放棄。這種此地無銀的橋段,正好一刀刀切到了“家族”的命根子上,無比冷血和現實。